那兩頭巨獸瞧見一下來了這么多人,阿牛又在逼近光蛋,立時暴跳如雷??啥≡蓜θ绾?,將它們壓得難以招架,欲待截?fù)舭⑴?,也有心無力。
姬雪雁手擎雪朱仙劍,嬌叱道:“丁原,我來助你!”聲到人到,與丁原并肩聯(lián)手與兩頭巨獸戰(zhàn)在一處。
盛年、墨晶與秦柔見丁原和姬雪雁已然穩(wěn)操勝券,也放下心來,目光聚焦在阿牛身上,隨時準(zhǔn)備出手應(yīng)援。
阿牛緩緩迫近到距離光蛋十丈之內(nèi),衣裳上升起冉冉紅色水霧,頭頂隱有銀白光華閃現(xiàn),正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征兆。
光蛋的裂紋里嗡嗡嘶鳴,一束血紅劍華轟向阿牛。
阿牛將沉金古劍橫在胸前,身軀原地飛轉(zhuǎn),迅速化為一團(tuán)光影。
那束劍華重重轟在光影之上,卻沒有發(fā)出預(yù)想中驚天動地的雷鳴,反無聲無息的沿著光影表面擴(kuò)散滲透進(jìn)去。
墨晶愕然道:“盛師兄,這是怎么回事,阿牛他該不要緊吧?”
盛年微笑道:“這該是他新近參悟的星圖招式,卻在這里用上了?!痹拕傄宦?,光影里血光暴漲,砰然四射,周圍一片混沌。
阿牛暗叫僥幸,這一手確是他自星圖中參悟所得的“星移斗轉(zhuǎn)訣”。
按理煉到高深之處,應(yīng)能隨心所欲將對手發(fā)出的氣勁轉(zhuǎn)嫁。奈何這束劍華渾厚絕倫,令他險些消受不起,惟有趕緊釋放,免得引火焚身。
秦柔揚手祭起九雷動天引,數(shù)道雷電光火飛掠而去。
“叮?!睅茁晸粼诠獾氨砻妫做园倌暾嬖逕挼钠葡缮癖?,居然像冰糖一般的融化開來,反被光蛋吸食去其中精氣。秦柔心疼不已,剩下的幾枚九雷動天引扣在指尖,卻不敢再發(fā)。
阿牛深吸一口真元,穩(wěn)住沉金古劍,鼓勇再進(jìn)。
短短的八丈距離,接連接下光蛋射出的四道劍華,頭頂青煙蒸騰,真氣消耗之劇自不待言。
那邊兩頭巨獸先后發(fā)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嘶吼,雙雙殞命。
魂魄一散,它們龐大的身軀立時幻化成一蓬蓬血霧飄散,到處彌漫著刺鼻難忍的腥腐味道。
阿牛也終于走到光蛋近前,凌空懸浮的身子被劇烈波動的紅霧吹得左右搖晃,衣袂獵獵響動。
他一聲大喝,手起劍落,沉金古劍勢如破竹劈開罡風(fēng)流光,斬落到光蛋之上。
眾人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就見劍鋒落處,光蛋“轟”的劇顫,裂開的縫隙里迸射出絢爛妖艷的光芒,阿牛的身體猛的被撞飛出去,全身如墜冰窟,咽喉嗆出一口熱血。
光蛋碎裂開來,一片片血紅光瓣如繽紛落英在狂風(fēng)里激蕩飛舞,隱約露出一團(tuán)殷紅光影。上方的八十一道光絲同時寂滅無蹤。
姬雪雁嬌軀飄飛,雪朱仙劍氣貫長虹,直向光影掠去。可劍出一半,驀地撤身而退,仙劍凝在空中停滯不動。
十二道目光均驚愕萬分地盯著那團(tuán)紅色光影,光影中,一個身披紅霞、粉雕玉琢、胖嘟嘟的初生嬰兒,正懸浮著躺在半空中!
秦柔詫異道:“盛師兄,這個——這個嬰兒,真的是萬劫天君?”
盛年望著嬰兒咿咿呀呀的舞動著雪白粉嫩的小胳膊和小腿,一雙透著精神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竟像是在找尋自己的娘親!
對于秦柔的問題,他也有些回答不上來。
眼前的這個嬰兒,怎也不能和想像中曾經(jīng)吸食天陸數(shù)萬生靈魂魄,引動千秋浩劫的惡魔放在一起,然而,腦子中有一個聲音在反覆告訴自己,萬劫天君出世了!
姬雪雁手握雪朱仙劍,頹然道:“丁原,對不住,我下不了手!”
說這話的時候,眼前這個嬰兒幻成了三年前自己未能盡母親之責(zé),未能保全住的腹中愛兒,更是手里發(fā)軟。
阿牛道:“雪兒姑娘,別盡責(zé)怪自己,其實這兒沒人能狠得下這個心?!?
丁原沉吟道:“倘若他果真是萬劫天君,卻未必會對我們手下留情?!?
他手中的雪原仙劍遙遙指向嬰兒,卻奇怪的發(fā)現(xiàn),根本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絲毫的魔氣,先前那雙猙獰目光帶來的極不舒服的感受,現(xiàn)在亦蕩然無存。
光雨慢慢熄滅,眾人耳朵里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無限惋惜的說道:“可惜,可惜,功虧一簣。只差半步就能大功告成,卻被你們這幾個小鬼攪了。也罷,便用你們的精血先來略做補償吧?!?
秦柔大吃一驚,驚呼道:“是這嬰兒在說話!”
更令她心驚的是,當(dāng)她的目光注視這嬰兒唇部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嬰兒一開一合紅嘟嘟的小嘴中,分明已經(jīng)長出了白白的牙齒。
丁原冷笑道:“萬劫天君,你莫要大言不慚。咱們既敢下得潛龍淵,便絕不害怕閣下出言恐嚇。
“想吸丁某的精血,你若能消受得起,便盡管放馬過來,不要在那里咿咿呀呀只學(xué)鳥叫!”
嬰兒矗立起來,粉嫩的小臉上扯出一縷與他外表完全不相稱的輕蔑笑容,嘿嘿說道:“多少萬年了,從未有人敢死到臨頭,還在老夫面前尖牙利嘴。
“可惜天陸人才凋零至此,居然只送了這么幾個小娃兒,來給老夫聊飽口福。年輕人,勇氣固然可嘉,但不自量力的勇氣,也不過是愚蠢得可笑而已?!?
阿牛朗聲道:“閣下自恃強(qiáng)橫引動浩劫,涂炭生靈。咱們縱然力量微薄,也絕不容你再次為禍天陸!”
萬劫天君咯咯一笑,不以為然道:“小娃兒,你太天真了。什么叫涂炭生靈?你可曉得,物競天擇,弱肉強(qiáng)食,這本就是為天之道。
“獅子餓了要吃兔子,人餓了一樣也會殺生。老夫為了壯大元神,吸食一點精血,卻又算得了什么?這萬物更迭,不死不生的道理,你們又懂得多少?”
他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朝上一指,接著說道:“這天,多少萬年也不會變,如同一座最大的囚籠;這道,亙古不化,和束縛在囚徒身上的枷鎖又有什么兩樣?老夫所為,不過是要砸破這座牢籠,掙碎這條鎖鏈,不再甘心做個囚徒而已!”
盛年怒喝道:“一派胡言!天道為無,何來桎梏?你兇心不滅,只是為逞一己之私,數(shù)萬年前竟將天陸萬生荼毒殆盡,萬里赤野,譬似洪荒。若說閣下不滿天道,或是一說。卻試問蕓蕓蒼生何辜,天下黎庶何罪?”
萬劫天君哈哈大笑,模樣漸成一個三四歲的孩童,盤膝飄浮在空中道:“迂腐!難道閣下不吃肉么?那被你享用的那些牲畜,生前可曾又犯有什么罪過?
“在老夫眼中,天地萬物本為芻狗,惟我獨尊。你們幾個小鬼,也不過同樣是老夫盤中一頓美餐而已!”
阿牛搖頭道:“我只曉得,天陸蒼生即使不能成仙成佛,普普通通的過一輩子,也是好的。
“你既將天地萬物視為芻狗,我們就絕不能讓你再危害人間,更不能看著無辜生靈被你奪去魂魄,毀去肉體?!?
萬劫天君冷笑道:“你認(rèn)為你能做到么?有人的地方,便有私欲和爭斗。惟有老夫把這些惡根全部清除了,天下才會真正太平?!?
丁原再也無法忍受聽這么一個貌似小童、心比惡靈更毒的魔鬼,在眾人前指手畫腳,大放厥詞。
他當(dāng)下道:“阿牛,你這是在對牛彈琴。大伙兒莫要上當(dāng),他故意和咱們爭辯不休,不過是為了能爭取時間恢復(fù)魔功罷了。”
萬劫天君站起身來,此時已長到與六七歲的童子無異,傲笑一聲道:“小娃兒,你以為你是誰,值得老夫需以計拖延時間恢復(fù)魔功,來對付你們么?老夫現(xiàn)下看你們,不過是幾只籠中小鳥而已。收拾你們,何須費吹灰之力?!?
萬劫天君幾句話娓娓說來輕描淡寫,但語氣里卻滿是狂傲自負(fù)。
丁原自出道以來屢遭強(qiáng)敵,類似的話本早聽得耳朵磨出繭子,只是這些話從一個聰伶可愛的小孩子口中說出,巨大的感觀反差,滑稽之中更讓人有寒毛倒豎之感。
丁原心中反感陡增,回敬道:“空口白話誰都會說,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
萬劫天君的小手輕輕抬到胸口,“?!钡囊宦?,掌心亮起一簇紅色光焰,滿臉的欣賞專注。
光焰緩緩凝聚,幻化成六根芒刺,喃喃自語道:“既然如此,就先讓老夫瞧瞧你們幾個,到底有沒有資格與我動手?!笔滞笪⑽⒁徽瘢|精光分射盛年等人。
“叮?!泵⒋膛c仙劍發(fā)出相撞之音,萬劫天君就如師父考教徒弟一般,背負(fù)雙手觀看六人的表現(xiàn)。
丁原、盛年等人劍招揮灑渾然天成,一擊之下便將襲向自己的芒刺挑飛。而墨晶則要憑藉身法飄拂卸去勁力,才接得下來。至于秦柔,大雷怒劍在胸前連畫數(shù)個光弧,方自化解,蓮足向后退出兩步。
萬劫天君的目光停在丁原身上,輕輕頷首道:“小娃兒倒也有幾分伎倆?!碑?dāng)然這話也就是出自萬劫天君口中,換作別人只把丁原的一身修為評價成“幾分伎倆”,早晚要被口水淹死。
評點完丁原,又瞧向阿牛問道:“小娃兒,你迫近光蛋之時,使出的那個招式也有三分味道,卻是跟哪個老不死學(xué)的?”
面對一個數(shù)萬年前幾乎毀滅天陸的魔神,阿牛仍不失禮數(shù)的回答道:“那是晚輩從前人遺留的星圖之中參悟所得?!?
萬劫天君“哦”了聲,輕嗤道:“恐怕是那些老不死特意留下,準(zhǔn)備專以對付老夫的破爛貨吧?
“娃兒你的悟性不錯,不過火候還差了一點。剛才那招要是再能多走半個周天,就能將老夫發(fā)出的劍華盡數(shù)反彈回來。呵呵,或許再多給你一兩年,你便能做到??上?,你沒命活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