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衡轉(zhuǎn)身踩著木梯子下閣樓,烏壓壓摒聲斂息的站滿傭仆,未曾多話徑自往外走,出了院門漸放緩腳步,沉聲問福安:“怎麼說?”
福安連忙道:“馮氏罵阿梔一時說漏了嘴,被李阿媽聽見,去老太太和大奶奶那里告密,二老爺同阿梔的事兒上下皆曉得
了,馮氏被叫去訓誡一番,所謂人言可畏,她母女倆大抵受不住,前時幾個傭仆辰時起來,見馮氏床上空著,上閣樓察看阿梔
亦不在,四處翻得亂七八糟,箱籠也不見,等了兩日依舊不見她母女回轉(zhuǎn),方曉是趁三更半夜偷偷跑了,才連忙去稟報了大奶
奶?!?
常燕衡想了想,輒身往老太太房的方向走,又問:“前時守門的可是常保?你讓他去書房等我?!?
福安道:“常保今一早回鄉(xiāng)下奔喪,得過三五日才上來?!?
大奶奶秦婉帶著丫鬟迎面匆匆而來,常燕衡把眼底一抹焦灼和怒氣掩過,寡淡地喚了聲:“大嫂。”
秦婉微笑問:“二爺晌午才回府,一路舟車勞頓,怎不回房好生歇息著?”
常燕衡道:“先過來給母親問安,大嫂來的也及時!”
秦婉嘆息一聲:“馮氏母女畏罪潛逃、鬧得人盡皆知,恐丫鬟們嘴碎,在姆媽耳邊亂嚼舌根,她體虛抱恙受不得氣,我擔心
不下,是以過來看看。”
常燕衡問:“畏罪潛逃,罪名不小,是殺人放火還是偷竊財物?大嫂說來我聽!”
秦婉不慌不忙道:“馮氏縱容阿梔勾引二爺,還倒打一耙,敲詐勒索巨額錢財,否則就捅去報社,欲要敗壞常府名譽,氣
得姆媽舊疾復發(fā),這里面宗宗是樁罪,如今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不是畏罪潛逃還能是甚麼?”
常燕衡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說阿梔勾引我,也得兩相對質(zhì)、人贓并獲才能定案,不是大嫂紅口白牙隨話兩句就鐵板
釘釘。”他頓了頓,沉下臉來:“我與阿梔情投意合,諒她年紀尚小,還不至嫁娶之年,因而未曾知會母親及大嫂你,現(xiàn)我給
大嫂明說,稍候母親面前,還望你再勿要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否則休怪我罔顧兄嫂之親?!?
秦婉滿面通紅,咬牙說:“我縱然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也得和二爺叫個屈,頭一個指認阿梔勾引二爺?shù)模墒俏迕妹?,?
可沒敢多話兒,是老太太不允二爺娶她為妻做妾,并要立刻攆她們出府,還是我打的圓場,堅持要等二爺回來再定奪.....二爺
回來說清楚便罷,她母女倆倒是逃甚麼!”說著用手帕蘸蘸眼角:“我如今里外不落好,比那竇娥還冤哉!”
“大嫂不用推諉的一干二凈,母親身邊亦有我的眼脈?!背Q嗪庥行┎荒蜔?,話再不多說,率先邁進院子,朝正房走去,
一面心底暗生疑竇,大嫂之言亦有真處,阿梔為何不肯等他回來辨明真相,就這樣慌張張攜姆媽避走常府,想來的確古怪!
第柒拾玖章九步錯
常燕衡知道母親有心臟病,受不了刺激,旁得也未多提,只說了此去京城一些人情軼事。
常母原是京城大戶的小姐,據(jù)聞在本家頗受了些罪,因此嫁至上海后再不曾省過親,而現(xiàn)聽著眼里卻泛起凄黯,面色茫茫
然的。
丫鬟端來熬好的藥湯,常燕衡接過碗用調(diào)羹滑散熱氣,坐在榻沿邊親自一勺一勺地喂她。
常母因見到兒子精神好了些,她嘆口氣:“我曉得自己身體,吃這些已無用,活一日算一日罷?!庇值溃骸拔液蠡谒拓关?
去讀女中,雖是多少識些學問,但把德行壞了,整日里胡思亂想,不安本分,再留下去指不定做出甚麼傷風敗俗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