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實話,可五姨娘也納悶,“太太雖然性子好,可我們當(dāng)著她也不敢撒瘋賣味兒,難道您是想令我求太太,那”
她露出了難色。
焦四太太的口風(fēng)一直也的確都是很緊,像權(quán)家這門親事,她就是撿沒人的時候和蕙娘提的,連三姨娘都沒讓告訴。自雨堂里眾丫鬟,也沒誰收到一點風(fēng)聲。
“求太太是沒有用的,”蕙娘搖了搖頭?!扒笞娓敢矝]用可我明白祖父的性子,他縝密,人家有來提親的,兒郎人品如何,家里有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坊間有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肯定都會預(yù)先打聽一番?!?
她望了西里間方向一眼,見五姨娘若有所悟,便壓低了聲音?!苞Q叔這些年是不大管這些事了,多半都是梅叔在跑,石英雖然是梅叔的女兒,但我可實在沒臉讓她賣人情打聽這個。左思右想也就只有您能幫這個忙了。”
子喬的養(yǎng)娘胡媽媽,非但是小總管焦梅的弟媳婦,和五姨娘,那也是肝膽相照,投緣得不行。
五姨娘一時沉吟未決,沒有回話。清蕙也沒催她,她垂下頭望著眼前的哥窯甜白瓷沉口杯,想到權(quán)家那位二公子,眉尖不禁就蹙了起來,雖說容色沉靜,可那隱隱的煩躁,卻也沒能瞞得滴水不漏。五姨娘一眼看見,倒有些好笑,也起了些憐意:再要強、再高傲,那也是個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以前坐產(chǎn)招夫的時候,她是何等爽朗自信沒想到居然也有這樣著急上火、病急亂投醫(yī)的時候
“梅管事口風(fēng)據(jù)說也緊”她沒把話說死,“可姑娘也是第一次托到我頭上我就為姑娘問一問吧”
蕙娘一身氣息,頓時化開了,眼波流動間,她不禁嫣然一笑,令五姨娘頭一回嘗到了為十三姑娘正眼瞧著的殊榮?!澳蔷投嘀x姨娘了今日過來,打擾您了”
五姨娘忙客氣,“哪里的話,盼著姑娘多來坐坐呢以后千萬常來”
說著,兩人互相又寒暄了幾句,五姨娘就親自把蕙娘、孔雀送出了太和塢。
不過,就是到了氣氛已經(jīng)很和睦的最后,她也終究沒把子喬叫出來見姐姐。
從太和塢出來,蕙娘和孔雀的回程就走得更沉默了,孔雀眼眶里的淚水早已經(jīng)干了,此時沉著一張臉,四處亂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蕙娘看了她幾眼,她都只是出神,竟全沒了從前的一點靈氣。
自雨堂的這些大丫頭,從來都是錦衣玉食,過著比一般人家更奢侈的生活,蕙娘管教雖然嚴(yán)格,但等閑也從不放下臉來說話。尤其是孔雀,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蕙娘看了她幾次,自己也是越來越過意不去,見已行到空曠處,四周俱沒有人蹤。她便壓低了聲音,“今兒個,委屈不委屈”
孔雀倔強地晃了晃腦袋,沒有說話。這丫頭生得其實不錯,俏麗處不下綠松,就只是眉眼間這幾乎能成形的執(zhí)拗,壞了她清甜嬌美的氣質(zhì),使她多了幾分兇相。尤其現(xiàn)在虎著臉,看起來就更有幾分怕人了。
蕙娘也就沒有逼問她,只是自己輕輕地嘆了口氣。
“回了家里,好好休息,”她低聲說?!巴B(yǎng)娘說,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
“您就別說這話了?!笨兹妇挂幌陆財嗔宿ツ锏脑掝^,她的臉還是繃得緊緊的,聲調(diào)也急得像是在炒豆子。“咱們之間,還用得著這么客氣嗎我雖不如綠松能干”
她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但一閃也就過去了?!翱晌乙灿形业暮锰?,您讓我管首飾,我就給您管得妥妥帖帖的,您讓我”
孔雀左右一看,雖說無人,卻仍是把話頭給斷在了口中,硬生生地轉(zhuǎn)了調(diào)子?!拔医駜毫R得爽快,怎么著我也不后悔。這些年來,我也攢了有十來天的假,就出去休息休息,我有什么不樂意的可您,您別再逗我說話了,不然,我怕我繃不住破了皮可再憋不起來了”
蕙娘望著她,禁不住深深一笑,她握住了孔雀的手。“一大家子人,也就只有你們幾個,會這樣掏心掏肺地幫我了”
回了自雨堂時,面上的笑意卻又全斂去了,連慣常的一點禮節(jié)性微笑都不留。一坐下來,就暴風(fēng)驟雨一樣地吩咐了好幾件事。
“孔雀這幾天身上不好,我答應(yīng)她出去家里休息幾天,好了再照舊接進來?!钡谝痪湓?,就把奶姐妹給打發(fā)出去了。蕙娘眼神在屋內(nèi)緩緩轉(zhuǎn)了一圈,見眾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便續(xù)道?!八牟钍?,石英暫時管著。把我這幾個月時常插戴的首飾另裝一箱,余下的箱子全鎖了,鑰匙給綠松收著,我要用了,再現(xiàn)尋出來。免得賬亂”
石英不禁和綠松對視了一眼,兩個大丫環(huán)都站起來??兹该嫔钒祝е齑街徊蛔雎?,她依舊倔強地將頭揚得高高的蕙娘掃了她一眼,臉上怒色一閃即逝,她加重了語氣?!斑@兩年來,我管得松了,你們也都一個兩個全不像話了。以后沒有我的話,自雨堂哪怕是一只貓都不許隨意出門。凡出去有事,必須和綠松打過招呼,兩兩成對地出入。得了閑也別勾搭小姐妹們回來說話有不遵從的,一律攆出去”
十三姑娘也真的是很久都沒有放下臉來說話了,打從綠松開始,一群人全都矮了半截,慢慢地跪到了地上,只有孔雀依然背著手站在當(dāng)?shù)?,冷眼望著昔日的姐妹們,神態(tài)間,竟似乎已經(jīng)將自己給劃了出去。
蕙娘說話算話,除了丫頭們,連婆子們都被叫來敲打過了一遍。自雨堂從當(dāng)晚開始,就變得格外冷清。哪個下人也不敢隨意外出,免得觸了霉頭,成了殺雞給猴看的那只雞??兹副凰统隽俗杂晏玫氖?,連最近的花月山房都一無所知,要在往常,文娘不到晚上就要派人過來打聽消息的,這一回有三四天,十四姑娘都一無所覺。四太太就更別提了,也就只有五姨娘似乎收到了一點消息,到了第五天早上,她派透輝來給自雨堂送山雞?!澳锛倚值艽虻?,給您嘗嘗鮮”
也就帶來了焦梅的回話:“胡養(yǎng)娘說,焦梅最近的確是得了差事,正四處收集良國公權(quán)家的消息?!?
焦梅身為體面管事,這些年來隱隱有給焦鶴接班的意思。老太爺有很多事情,都要吩咐給他這個管家去做。他口風(fēng)要不嚴(yán),老太爺能放得下心胡養(yǎng)娘這一問,和太和塢并無半點利害關(guān)系,只有回絕的理,沒有透口風(fēng)的理。而焦梅居然肯說。
送走了透輝,就是綠松也有點生氣了,她輕輕地唾了一口,“這也倒得太快了吧,石英還在您身邊服侍呢,他這就一心一意,去舔太和塢的腚了”
卻又還是心好,眉頭一皺,還是給焦梅找了個借口?!昂B(yǎng)娘和五姨娘要好,也許五姨娘沒瞞著她,就把您托她的那幾句話,和胡養(yǎng)娘說了”
蕙娘也不說話,只看著綠松,綠松自己沒聲了“唉,您托五姨娘這樣不合情理的事,說了他也不會信的??磥?,多半還是沒說”
“沒說倒還是好的。”蕙娘喃喃自語。“最怕是什么都說了,焦梅也覺出了不對,卻還是露了口風(fēng)?!?
若果如此,那就是不管不顧,一心只站在太和塢這邊了。立場明顯到這個地步,太和塢將來要有些上不得臺面的事請他做,焦梅又會不會做呢
綠松一邊說,一邊已從腰間拿出鑰匙,開了蕙娘的一個錦盒,搬弄片刻,從抽屜底部再推出一扇門來,又一扭,盒蓋竟彈開了。她從暗格內(nèi)取出一本小冊子來,沉吟片刻,便端端正正地寫下了一行字。
管事焦梅,已不可信。是否可疑,尚需觀察。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enjoy~第一更~
第二更八點八點半來看,是收藏2000的加更~~~~~~~~~
ps謝謝豬皮鼠好特別的名字同學(xué)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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