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比較艱苦地走了七八日,一行人總算是磕磕絆絆地到了承德,權仲白終于收到口諭,可以進去面上了,事前還來人給他梳洗了一番,換了簇新的衣裳,拿白酒渾身涂過了,這才放他進去。
權仲白也覺得,這熱疫種子都過了七八日,應該是不會再附著身上了,遂同意進去探視。進屋以后,亦是大吃一驚,失聲道,“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去年到今年,操勞太久?!狈忮\也憔悴多了,他淡淡地道,“朝事繁忙,今年又折騰了這一個多月,先是北戎犯邊,接著又是熱疫。”
他嘆了口氣,“熱疫倒是沒染上,但封閉在屋子里,心里事又多,肺癆就又加重了。輕聲些,剛才還說要見你的,現在支持不住,已是睡過去了?!?
權仲白這才知道皇帝為什么要冒險把自己帶上,他望著安穩(wěn)合眼而眠的李晟,把聲音給放輕了,“是不是又開始咳血了”
“前一個月還是痰里有血絲,”封錦嘆道,“這個月,已經開始咳鮮血了?!?
肺癆發(fā)展到咳血,基本已經是數日子了。李晟人又干瘦成這樣,只怕權仲白上前幾步,輕輕扣住脈門,過了一會方道,“確實不是熱疫,但脈象也已經很弱了?!?
他吐了口氣,道,“我先還說,你們這也太小心了,如今才知道原委。這么嚴防死守是對的,李晟肺經不好,本來就非常容易染病,現在瘦成這樣,若稍微放開一點,只怕是早得病了?!?
“歐陽大夫也是這樣說的?!狈忮\看來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坐在皇帝邊上,神色寧靜地道,“他的日子,怕已經要數著來了?!?
時至今日,似乎已無必要遮瞞什么了,封錦低下頭來,柔情無限地注視了李晟一會,方才站起身來,示意權仲白出去說話。
到得院子里,他開門見山地道,“李晟看來是不大行了,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得看天命。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走也要走得有個樣子。起碼內閣眾臣不能不在身邊,勛戚武將也不能沒個代表人物,不然,五皇子已去,三皇子又瘋,六皇子年紀小如無遺詔,只怕主少國疑,又是動亂前兆”
這幾句話,他說得聲色俱厲,權仲白亦不能不點頭同意,他也多少猜出封錦要說什么了,果然封錦續(xù)道,“但現在熱疫未平,還在爆發(fā)階段,諸大臣長途跋涉過來承德,也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事”
“現在我來了,自然也是要盡量為他續(xù)命了?!睓嘀侔椎?,“熱疫一般最多也就流行三個月,自然會有一個平穩(wěn)期。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再拖一兩個月我試試看吧。”
封錦點頭嘆道,“其實原本連六皇子都該帶來的,奈何這里情況未知,只盼香山那邊能夠挺住罷。若是都死絕了,還不知要便宜誰”
他這樣說,權仲白竟無話可以回答,兩人面面相覷,封錦瘦削的面上,肌肉跳動幾下,終于露出一個苦笑,他低聲道,“世事難料,誰知道殺了羅春,竟引來如此后果”
其實權仲白對這病鼠的來源還是很存著疑問的,只是現在并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他正欲開口時,里頭有人出來傳話道,“皇上醒了?!?
兩人遂又進屋去看皇上此時,他連坐起身都需要封錦的攙扶了。原本平庸的相貌,更是枯瘦得都有點不堪了。
“子殷”他念叨著,語氣甚至很平淡,灰白的面上,唯獨只有這一雙眼睛是亮的,是有活氣的“朕是不是就要死了”
權仲白終于發(fā)自肺腑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看今天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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