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她沉吟片刻,然后終于緩緩說:“若王爺愿意幫我,我也能替王爺查出那樁兇案的結(jié)果。無論多久之前,無論蛛絲馬跡是否還存在,一定能給王爺一個水落石出?!?
夔王抬手將那個琉璃瓶舉到面前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條魚身上猩紅的血色光芒。
小魚在琉璃瓶中緩緩游曳,波紋不驚。
夔王抬手去輕觸那條小魚的頭,看著它受驚后猛地潛到水中,才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抬眼看著跪在面前的人,說:“黃梓瑕,你好大的膽子。
黃梓瑕跪在他面前,神情如常,只用自己明凈如朝露的眼睛望著他。
“你可知道這件事,就連當今皇上都曾明言自己不能過問,你卻敢包攬上身,說你能處置此案?”他抬眼冷冷看著她,她才發(fā)現(xiàn)他有極其幽深的一雙眼睛,在那張冷漠面容上,顯得更加令人畏懼。
“此事是朝廷禁忌,但居然還是外泄了。你是從哪里聽到了這樁舊案,于是準備拿此事,來與我作交易?”
黃梓瑕料不到這條小魚的背后,居然隱藏著這么多的兇波惡瀾。她朝他低頭,面上卻依然平靜:“王爺恕罪,此事我并未聽人說起過。我只是看見了這條小魚,想起了那個荒誕不經(jīng)的說法。其余的,全是我猜測,我事先確實毫不知情?!?
他冷冷地將琉璃瓶放在小幾上,端詳著她的神情:“諒你也不敢?!?
“但世間真相的揭示,不在于敢不敢,而在于能不能。”黃梓瑕輕聲說,“聽王爺講述,這樁案件必定驚心動魄又牽連甚廣,或許比之我父母的死更為離奇。但我想,只要真有人敢去查,必定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夔王并不回答,只問:“你既然到京城來伸冤,那么該有確鑿的證據(jù),指正真正的滅門兇手?”
“我……”她沉默著,微皺起眉頭,“事發(fā)后我就被認定為兇嫌,只能潛逃在外。但只要王爺幫我,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
他微微揚眉:“這么一說的話,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當年在長安時,曾經(jīng)破過京城好幾個疑案。后來聽說在蜀郡的時候,你也幫你爹解過不少難題,是嗎?”
“……是?!?
“那可真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幫你爹破過懸案,怎么如今連自己仇人都找不到?”他唇角上揚,淡淡一點嘲弄,“連自己的冤屈都洗刷不掉,還敢大言不慚妄議本王,企圖與我作交易?”
黃梓瑕沉默無言。李舒白見她咬著下唇,卻硬是不發(fā)出一點聲音,那般倔強模樣。十七歲的少女,狼狽憔悴,衣衫不整,卻難以掩蓋那種清澈明亮的容色,和他記憶中曾出現(xiàn)的一些東西,模模糊糊地重疊起來。
于是他把聲音稍稍壓低了一點,說:“黃梓瑕,天下人人都說你是兇手,如果我?guī)湍阏f話,是否會讓世人懷疑我與你有什么私情?何況,大理寺或刑部若真因為我?guī)湍阏f情而對你法外開恩,豈不是我用強權歪曲了國家法理?”
黃梓瑕聽著,跪在下面,一聲不吭,只死死地咬著自己的雙唇。
李舒白看也不看她,只說:“你去吧,我沒興趣過問你的事,也沒興趣將你的行蹤透露給衙門,你以后好自為之?!?
她頓了頓,只默然低頭,準備下車。她本就知道對面這個男人,雖然手握重權,但卻與自己非親非故,是不可能幫自己的,他沒有當場叫人來將自己綁送到大理寺就已經(jīng)是開恩了。
所以她只能俯身朝他深深叩拜。正要起身時,馬車卻已經(jīng)緩緩停了下來,只聽得外面侍衛(wèi)說:“王爺,已到建弼宮。”
建弼宮正是最新落成的離宮,就在京郊近旁,據(jù)大明宮不過十來里,他們說話這時間,就已到了。
李舒白撩起車窗看了看外面,見諸王都已到來,外面鬧紛紛滿是喧嘩,不禁微微皺眉,說:“看來,難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我與女兇犯同車了?!?
黃梓瑕低聲而固執(zhí)地說:“我沒有殺人!”
他也不理會,一推車門,說:“下來?!?
她遲疑了一下,跟著他出了馬車。馬車下早已放置好了矮凳,她踏著凳子下來,腳還未站穩(wěn),只覺膝蓋后彎被人輕輕一踢,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前面正是一個池塘,剛剛種下的荷葉正沒精打采地耷拉著,水也渾濁無比。她整個人撲在水中,被污水嗆得劇烈咳嗽,整個人狼狽無比地趴在淤泥中,頓時爬不起來了。
李舒白回頭對迎上來的宮女說:“這人笨手笨腳的,你們給弄去洗洗,讓她自己走回去?!?
至于是男是女的解釋,他也懶得,讓黃梓瑕自己應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