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官雖不是頂漂亮,卻難得眉宇清揚,有著五月清空般潔凈的靈秀。一種仿佛不解世事,又仿佛太過了解世事,顯得與俗世有點隔閡的疏離感,在她此時茫然又警覺望著他的目光中隱約呈現(xiàn)。
是個美人。
他想起李潤剛剛說的,對十四歲的黃梓瑕的印象。
十二歲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少女,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十七歲裊裊亭亭的女子。身負莫大的冤屈,受盡了天底下所有人的唾罵,卻并沒有被擊垮,反而迎難而上,奮力去尋求真相,期望以自己的力量洗血冤屈,使真相大白。
估計只看到她的模樣,誰也不會相信,她就是黃梓瑕吧——無論是有著美名,還是背負惡名的那個黃梓瑕。
黃梓瑕盯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略有緊張與無措。
“和通緝畫像上的模樣,有點相像?!崩钍姘讓⒆约旱哪樲D(zhuǎn)向一邊,盯著錦簾上繁復(fù)糾纏的花枝,說,“以后,別再以這種模樣出現(xiàn)在人前?!?
“是?!彼龖?yīng)了一聲,將自己的頭發(fā)束緊,然而才問:“王爺還記得,之前他們說的案發(fā)時間嗎?”
他毫不遲疑,說:“正月十七,二月二十一,三月十九?!?
“今日是四月十六。也就是說,如果時間差不多的話,應(yīng)該是到兇手快要動手的時候了?!彼挠檬种冈谲嚤谏暇徛禺嬛菐讉€數(shù)字,若有所思,“十天內(nèi),兇手該有動靜?!?
“憑著這幾個數(shù)字,你能在京城上百萬的人中找出兇手么?”
“不能?!彼O卤葎澋氖謩?,若有所思,“在不知道兇手特征和動機的時候,要在茫茫人海中抓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舒白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她:“所以,你沒有把握?”
黃梓瑕的手指又開始下意識地在車壁畫著,口中自言自語:“正月十七,死者老更夫,兇手留言:凈;二月二十一,中年鐵匠,兇手留言:樂;三月十九,死者四歲小孩,兇手留言:我……”
“四方案,第一樁,京城正北,第二樁,京城正南,第三樁,城西偏南。”李舒白又隨口說道。
黃梓瑕若有所思:“按理,如果真是面向四方的話,應(yīng)該是盡量尋找正北、正南、正西的方位,但第三樁卻是在城西偏北,未免有點奇怪。”
“或許是正西方位沒有他的目標(biāo),或許是為了更方便地避人眼目下手?”
“嗯,目前看來,一切皆有可能,但還不知道確切原因?!秉S梓瑕說著,又掐著指頭在那里回憶:“第一個死者為老人,第二個死者為壯年鐵匠,第三個死者為孩童。”
李舒白靠在錦墊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才徐徐說:“此事我曾問過刑部的推丞。其他兩個老弱也就罷了,或許是死者要尋找一個最沒有抵抗能力的對象下手,但第三個孩童,讓我覺得最為奇怪——因為,那是一個已經(jīng)凍餓得奄奄一息的四歲孩子,被父母拋棄在路邊,過路人發(fā)現(xiàn)送來后,已經(jīng)難以救治。就算兇手不下手,估計這個孩子也活不過那一夜了,然而這個兇手卻偏偏潛入善堂,殺死了那個孩子,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嗯,這確實是奇怪的一點。一個本就已經(jīng)瀕死的孩子,有什么必要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危險,潛進善堂去非要殺一個臨死的孩子呢?”黃梓瑕皺起眉,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在車壁上劃著“常樂我凈”四個字。
李舒白看著她隨手涂畫的樣子,只微微皺眉,他把目光投向外面隱約透簾而來的山水影跡,聲音依然平靜無波:“關(guān)于此案,就這么點線索,若你要在十天內(nèi)破這個案子的話,關(guān)鍵在哪里?”
“既然找不到前幾次的線索和物證,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預(yù)測他下一次動手的時間和地點,以及目標(biāo)。”黃梓瑕頭也不抬,只望著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掐算著。
“我亦有同感。所以,若你有把握的話,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和京城的捕快一起去調(diào)查此案——不過,你需要管好自己的頭發(fā),不能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你是個女子?!?
“不需要?!秉S梓瑕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簪子,轉(zhuǎn)過臉看著他,神情雖然依舊凝重,但她的雙唇已經(jīng)微微揚起,露出自信而從容的一種弧度,“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作案的依憑和原因,若我設(shè)想不錯的話,兇手只要敢出現(xiàn),我就能找出他將會出現(xiàn)的地方。”
李舒白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微微一怔:“你已經(jīng)有把握?”
“對,只需要王爺給我一本黃歷?!贝巴廨p風(fēng)徐來,緩緩從簾外透進,徐徐轉(zhuǎn)動的日光照射進來,正籠罩在黃梓瑕的身上,照得她一身明透奪目,那雙如同清露一般明凈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李舒白,毫無猶疑。
李舒白一時恍惚,須臾才說:“好,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