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也不是特別了解。”她誠實地說,“我笨手笨腳的,也并不會服侍人,只偶爾跟王爺出來走走?!?
“畢竟是王爺身邊人,定是深知的?!眿D人眉眼笑開了花,“小公公,你跟我們說一說,夔王爺喜歡什么顏色,愛吃什么口味,身邊侍女多是什么性情?”
黃梓瑕忽然發(fā)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前所未有難以應付的場面:“夔王爺他……不太喜歡別人老跟著,經常一人獨處,至于侍女什么的……沒見過?!?
有嚴重潔癖,性格冷清,很難對付。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嬤嬤。”王若終于忍不住,低低喚了她一聲。
黃梓瑕才發(fā)現王若已經快要將頭埋到衣服中了,暈紅的臉頰如同淺醉,說不出的動人。
“哎呀,我家姑娘真是的,既然已經收了信物,早日了解王爺,也是理所應當對不對?”婦人趕緊摟了王若的肩笑道。
黃梓瑕這才從她那一連串的問話中得空,說:“姑娘也不必擔心,夔王是很好相處的人,而且姑娘是瑯琊王家的千金,又生得如此容貌,王爺既然在這么多人中一眼看上了你,必定愛逾珍寶,白首不離?!?
王若抬眼望著她,低低地說:“多謝小公公,希望能……如你吉言?!闭f著,她唇角綻出僵硬的笑容,臉上又蒙上一層惶恐,“我……我一見到王爺,就完全不知怎么辦,連走路都是僵硬的……你也看到了,我想我這種模樣落在夔王的眼中,他一定會覺得我傻乎乎的,我就越來越緊張,怕他對我不滿意,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么辦,連后背都滲出汗來了……”
黃梓瑕聽她越說越是語無倫次,忙安慰她說:“別擔心,王爺不會介意,他定是懂得你的。”
婦人立即附和說:“是呢,能嫁給夔王爺,是京城多少女子的夢,我家姑娘也是自小對王爺仰慕有加,這種患得患失的心,小公公定會知道?!?
黃梓瑕點頭道:“是,奴婢自然曉得?!?
王若深深吸氣,然后輕聲說:“多謝你了?!?
除此,她再也沒說一個字。
馬車到了光德坊附近,黃梓瑕再謝了她們,下了車。
旁邊不遠就是西市,她覺得馬上回王府去似乎不妥,于是便一個人走進西市拐角處一家湯餅店。
湯餅就是面條,小店里面十分狹窄,和她湊一桌的是一對母女,女兒不過七八歲,坐在胡凳上腳都夠不著地。母親用筷子將長長的面條夾成短短的一段一段,喂給女兒吃。
黃梓瑕看著,隱約恍惚。母親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孩子小,面太長了吃起來不方便?!?
“嗯,是啊?!彼龖劭魠s在瞬間熱熱地燒起來。
她想起十來歲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她夾短面條,坐在對面的父親搖頭說:“都這么大了,還不是被你寵壞了,到現在還要你動手?!?
哥哥坐在她左手邊,一邊呼啦啦大口吃面一邊嘲笑她:“羞,羞,這么大了還要人服侍,將來得找個會伺候人的丈夫,出嫁后接替娘服侍你。”
她那時氣得丟下筷子就跑回自己房間,賭氣不肯吃飯。但過了一會兒,母親還是端了面過來,細聲好語哄她吃下。她吃了幾口,抬頭看見父親遠遠站在窗外張望著她,見她抬頭,裝作只是路過,緩緩地在后園的卵石小路上踱著步離開了。
當時那么細微平常的事,如今想來,卻歷歷在目,連那時父親腳下卵石排列的花紋、窗外樹枝投在母親手上的影子,都一一呈現在她眼前,清晰無比。
因為這一點記憶的波動,攪動她心口的憂愁與憤恨,深深交織。直到她咬緊了自己的雙唇,顫抖著抑制自己的呼吸,才能將那悲憤連同眼淚一起硬生生地忍回去,吞進自己肚子,深深埋在自己血脈中。
父親,母親,哥哥……
她含著眼淚,一點一點吃著面條,和著眼淚吞到自己肚子中。
現在所有的冤屈和血淚,總有一天,她要回到蜀地,親手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