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凜冽,呼嘯而來,獵獵而去。
李舒白握一握她的手,說:“走吧。就在今天,演一場好戲給所有人看?!?
黃梓瑕跟著李舒白自丹鳳門而入,一直向北。
過龍首渠,進昭訓門,沿龍尾道一路而上,含元殿便呈現(xiàn)在眼前。左右如同拱翼的棲鳳、翔鸞雙閣金碧輝煌,而含元殿則坐鎮(zhèn)其中,在黎明破曉前的墨藍天色之中,更顯恢弘壯麗,氣象萬千。
其實皇帝近年多在宣政殿朝會,但今日正送佛骨出宮,滿朝滿宮之人都齊聚恭送佛骨,故此開啟了含元殿。
在殿閣之下的王蘊,借著龍尾道上連貫的懸燈,一眼便看見了黃梓瑕。他不由得臉色大變,立即走近她的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黃梓瑕手中正提著箱籠,抬頭看見他,只是微微詫異,便向他屈膝低頭施禮:“王統(tǒng)領(lǐng)。”
王蘊臉色鐵青,竭力壓低聲音問:“你如何會來到這里?”
黃梓瑕微抬下巴示意已經(jīng)上了龍尾道的李舒白:“我隨夔王來的?!?
“他剛出宗正寺,就來找你?”
黃梓瑕搖頭,說:“不,是你走后,昨夜我去找他的?!?
王蘊死死地盯著她,太陽穴青筋突突跳動。他的臉色太過可怕,旁邊人都不由側(cè)目而視,反而黃梓瑕卻面色平靜,只輕聲說:“蘊之,你沒有履行對我的承諾,所以……我也只能有負于你。”
他如遭雷殛,愕然瞪著她,聲音破碎:“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聲音極輕,卻也極清楚:“我知道的,就是夔王知道的?!?
“那你們……今日還敢進宮來?”
“他要來,我便隨他來。”她轉(zhuǎn)頭看著臺階最上方。最前方的李舒白,他在離大殿最近的地方,雖然被后方許多人遮住了身影,但她知道,他就在那個方向?!八热荒芑沓鲂悦で笳嫦?,那么,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微軀?”
而他卻置若罔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所以,從始至終,你來到我的身邊,就是為了他?”
黃梓瑕沉默片刻,然后偏開自己的臉,看向城樓下方廣闊的青磚地,說:“我答應(yīng)與你一起回蜀地時,也是真心實意的?!?
所以,一切的責任,依舊還是歸責于他身上?
王蘊盯著她的側(cè)面,想要反唇相譏,但看著她面容上那悲戚的神情,又什么都無法說出口,只能悻悻地甩開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會成全你。”
朱紫濟濟一堂,只有黃梓瑕是末等宦官,穿著一身玄青色衣服。四更剛過,天色尚未大亮,含元殿亮著無數(shù)燈燭,燈火通明。而左右雙閣因為無人,所以只掛了幾盞小燈,也并無人照看。
黃梓瑕向李舒白一點頭,提起手中箱籠,向著翔鸞閣飛奔而去。她暗色的衣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并不醒目,把守的侍衛(wèi)們也只關(guān)注龍尾道上下的官吏們,并未在意有人在黑暗中奔向了翔鸞閣。
直到黃梓瑕爬上了欄桿,站在那里大喊一聲“陛下”時,正在殿門口排隊的朱紫大員們才覺得不對勁。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向翔鸞閣后,卻見黃梓瑕站在最遠的欄桿上,身后便是墨藍的天空,正在風中搖搖欲墜。晨風卷起她的衣袂,直欲隨風而去。
眾人還未辨認出她是誰時,剛走上龍尾道的王蘊已經(jīng)看見了她,他呆了剎那,對著她大吼一聲:“你瘋了!快點下來!”
黃梓瑕抬起手示意他,說:“王統(tǒng)領(lǐng),請你不要過來,你若過來的話,我便立即跳下去!”
王蘊身后的侍衛(wèi)并不知她是誰,立即罵道:“哪來的宦官,這是瘋了?統(tǒng)領(lǐng),我去把他拉下來!”
“不……誰也不要過去?!蓖跆N面色鐵青,抬手止住身后所有侍衛(wèi)。他回頭去看李舒白,卻見他悠然站在殿門口,在人群之中神情淡淡地看著黃梓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