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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梓瑕在蜀地時,范氏父子已經(jīng)民怨沸騰,但黃使君數(shù)年努力不但無法扳倒,反受其害,讓他們借刀殺人的計謀得逞,連梓瑕也背上不白之冤亡命天涯。如今我替梓瑕一家出這口氣。”
黃梓瑕在旁朝他點頭,微微而笑。
周子秦興奮不已:“真的真的?詔令什么時候下?”
“不幾日了,讓你爹安排好吧?!?
“那接任的人是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監(jiān)軍是景祥?!秉S梓瑕朝他眨眨眼。
“景祥公公!太好了,熟人好辦事啊!以后我爹說我荒誕妄為的時候,有人幫我啦!”周子秦說著,又問,“對了,你們真的初六成親啊?那我該準備什么禮物好呢……”
黃梓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說:“什么都好,但是千萬不要是那個銅的人偶?!?
“明白了,”周子秦認真地點頭,“我那邊還有個木的人偶,這個更高級了,連腦子都可以掏出來,給你們將來的小孩兒玩最好不過……”
話音未落,滌惡已經(jīng)一蹶子踢向小二,周子秦大叫一聲,被受驚的小二帶著狂奔向前。眼看怎么都控制不住小二,周子秦急得大叫:“夔王殿下,我看見了!你是故意的!哇……讓開讓開讓開啊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前方雞飛狗跳之中,忽然冒出一條狗,跳起來就直沖向周子秦,將他的衣袍緊緊咬住。這狗牙口好,韌性更好,即使被馬帶著狂奔出近半里地,居然也不曾松口。
李舒白與黃梓瑕等追上他時,他正在街上又蹦又跳,企圖從那只狗的口中扯出自己的衣擺:“渾蛋,放開啦!松口……”
黃梓瑕勒馬,瞪了李舒白一眼,趕緊問:“子秦,你沒事……”
話音未落,她眨了眨眼,又有點詫異地問:“富貴?”
“富貴?”還沒等周子秦回過神來,那只狗已經(jīng)放開了他,歡快地朝著黃梓瑕沖來,一邊拼命搖尾巴,一邊沖著她汪汪叫。
黃梓瑕跳下馬,揉了揉狗頭,笑問:“富貴,是不是生氣子秦不認識你了,所以咬他?。俊?
“才不是,是我命它咬的!”她話音未落,旁邊鉆出一個女子,橫眉豎目道。
黃梓瑕轉(zhuǎn)頭一看,是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少女,那臉頰的肌膚白皙無比,又因為生氣而泛著兩朵紅暈,看起來就如一朵嬌艷的木芙蓉。
這令人艷羨的皮膚,讓黃梓瑕一下子便想到總是煙氣朦朧的蜀地,也因此而呆了一呆,詫異問:“二姑娘?”
周子秦提著被富貴咬爛的衣服下擺,跑過來一看二姑娘,頓時震驚了:“你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二姑娘轉(zhuǎn)頭狠狠瞪著他:“哈捕頭,你說呢?你知道家里定下我后,馬上就收拾東西逃婚到這里了,分明是留我在成都府當(dāng)眾人的笑柄!”
被她的眼睛一瞪,周子秦不覺臉紅了。他趕緊抬手遮住自己的臉,結(jié)結(jié)巴巴問:“那……那你千里迢迢找到這里,又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我來報仇,我?guī)Ц毁F來咬你!”二姑娘當(dāng)街怒吼。
也不知二姑娘給富貴吃了多少肉,如今它早已投靠了二姑娘麾下,簡直就是一條指哪打哪的瘋狗。眼看周子秦被富貴追得煙塵滾滾滿街跑,黃梓瑕只能愛莫能助地拂去身上的灰塵,對著二姑娘笑道:“下次有空,姑娘可以和子秦一起到夔王府來玩?!?
“好?!倍媚锵蛩麄冃辛藗€禮后,又盯著周子秦,揮揮手。
李舒白和黃梓瑕見死不救地撥轉(zhuǎn)馬頭,向著夔王府而去。
春光明媚,滿城花開。他們信馬由韁,踏著滿地落花而回。
“下月我們成親之后,該是牡丹花開的時節(jié)了?!?
“看完牡丹就走吧?!?
李舒白朝她一笑,輕聲問:“那么,婚后我們先去哪兒呢?”
黃梓瑕說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我想,四月應(yīng)該也不錯?!?
“說到揚州的話,我想起一件事,”李舒白想起一事,說道,“王皇后被幽禁于宮中之后,我曾去見過。長齡長慶等人還在她身邊,說她癲狂混亂之中只念著雪色,哀泣不已,日夜難安。”
黃梓瑕倒是驚訝,怔了怔說:“真沒想到,她殺人無數(shù),惡行累累,最后中了阿伽什涅,心中最牽掛的事情竟是這個?!?
“是啊,王皇后心狠手辣,所做的一切罪惡都只當(dāng)理所應(yīng)當(dāng)、輕描淡寫。唯有女兒之死,是她心里最大的不安,”李舒白輕嘆道,“當(dāng)時,我將武后那柄匕首還給王皇后,畢竟,這是她們云韶苑的舊物。但她拒絕了,請我若有機會的話,讓人將此物帶回揚州云韶苑。雖然那里的姐妹已經(jīng)風(fēng)流云散,但畢竟那是她們年輕時曾幻想能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
“嗯,那我們就去揚州吧,順便將匕首還給云韶苑。我也一直想去看看,那里面有很多驚艷的美人,”黃梓瑕微笑道,“也想去天下看一看,這個世上各式各樣的風(fēng)景和各式各樣的人?!?
李舒白轉(zhuǎn)頭看著前方長安各坊,這熟悉的坊市和街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的地方,此時讓他忽然覺得厭煩:“我還以為只有我不想留在京中?!?
“誰會喜歡呢?若我們留在這里,便只有鉤心斗角,汲汲營營,”黃梓瑕輕嘆道,“當(dāng)今陛下看起來也不似明君,我看這天下,依舊不會太平的?!?
李舒白點頭道:“嗯,雖然先皇去世之后,如今朝中換了一批人,多是傾向我的,但小皇帝一年年長大,對我的猜忌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朝廷對我的擁戴只能令他更加不滿。我也不想再拼盡全力,謹小慎微,最后只落得那般下場?!?
“所以,一起走吧。隱姓埋名,去看一看春雨江南,再看一看海角天涯。天下之大,奇人怪事看不完,一世都有樂趣,”黃梓瑕回頭朝他微笑,“或許我們幾十年后,再回長安看一看,適合養(yǎng)老的話,留下來也可以?!?
李舒白微微點頭,兩人并轡而行。前方是開得正好的一株郁李花樹,從矮墻之內(nèi)探出大半棵樹,緋色的花瓣如輕綃碎片,落了一地。他們走到這邊,不約而同地駐馬,立在花樹之下。
“走的時候,要帶上你的小紅魚嗎?”
“不,我已經(jīng)將它送還給王宗實了,”李舒白仰頭看著那樹花,任由清風(fēng)徐來,花瓣落了自己滿身,“他比我更知道如何照顧阿伽什涅,何況如今他辭官歸隱,山清水秀處總比繁華喧囂更適宜魚兒。”
“真沒想到,王宗實這樣的人,影響了三朝天子,還能全身而退。”黃梓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