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疾來,涼月滿廊。靈玉等幾位侍女提著燈籠站在長廊另一頭,詫異地看到陸三郎從斜下灌木后湖水方向走了上來,與衣袂在風(fēng)中飛揚的女郎迎上面。羅令妤立在風(fēng)口,眼中尚含淚花,此時卻全神貫注地盯著這向她走來的翰逸神飛的俊美郎君。
為何總是碰上陸三郎?
陸三郎對她愛答不理,更是直接將關(guān)系弄僵。之前她主動也罷,然自從上次在花林被陸昀戲弄后,她卻仍能在今天一晚上撞見兩次陸三郎。
為何?
為何為何?
——若是用他暗地里傾慕她來解釋,這邏輯就大約能圓上了。
羅令妤她的表哥,陸家三郎陸昀,他不為美色心動,他從未傾慕任何一女郎。但是羅令妤不一樣,羅氏女美得有些過分。陸昀不知如何討得女郎歡心,就用一些忽冷忽熱的拙劣手段來與羅氏女一次次碰面……說不得羅令妤私下看中陸三郎的家世時,陸三郎也看中了她的美色。
他喜愛她,所以送她尋梅居士的畫作;他又吃醋,警告她不要和府上其他郎君多往來;他關(guān)心她,在知道陸夫人為難她后,一晚上來悄悄看她兩次……之前在“雪溯院”賬內(nèi)窗口偷窺她的,絕不是她做夢,一定是陸昀。
這般一想,羅令妤頗為驚喜,看著陸昀的眼神都溫柔了許多真是人不可貌相,陸三郎居然是用這種笨拙方式追慕女郎的郎君啊。
女郎瞳心噙霧,含情脈脈。陸昀對女郎的示好向來非常警惕“不管你腦子里在想什么,都是錯的,你莫要自作多情。”
羅令妤才不信他。一旦覺得陸昀可能喜愛她,她心中大石落下,竟如云般飄飄然。自來被愛之人,主動權(quán)便多得多。羅令妤向前一步,篤定無比“三表哥,我想起來了,初次見面時,你便問我是否記得你。當(dāng)時我被你嚇住,惶惶說不記得?,F(xiàn)在想來……”
她垂下螓首,鳳眼輕揚,羞意自斂“原來從那時你就……表哥莫非在夢里見過我,自此對我念念不忘?”
陸昀唇角那抹閑適的笑意已經(jīng)完全僵住了“……”
——他問她是否記得他,是因為他們真的見過!
真是瘋了,她的厚顏,讓他嘆為觀止。
陸昀情真意切地問“如此多情,你唱大戲轉(zhuǎn)世的?”
羅令妤被噎,睜大美眸要開口反駁他,下一刻,陸昀又變成了那個慣來瞧不上她的冷漠表哥。陸昀盯著她的臉“還有……羅表妹,你還記得你在哭哭啼啼,掉眼淚么?”
羅令妤“……”
沒見過這么討厭的人!
許是陸昀嘲諷得太到位,羅令妤一時間又開始疑心,猜自己難道想錯了?沒道理呀。她正有些迷惘時,眼前忽而一亮,看到自陸昀身后走出的青年郎君。這位郎君面容偏秀,氣質(zhì)儒雅文弱,與陸昀那種在冷情和多情間徘徊的風(fēng)流不同。若說陸三郎是惹人注目的珠玉,這位郎君,則如山間松柏般從容沉斂。
貴族男女慣來相貌出眾,大約是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的道理。然在那么多相貌出眾的郎君中,這位郎君甫一出場,也讓羅令妤盯著他……的衣角看了。這位郎君的衣著料子,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貴族人喜歡弄財斗富,在一眾名門男女中,穿得起這般料子的人,定不是普通之輩。
羅令妤努力掩飾自己心中的驚喜“這位郎君……晚上小宴時沒有見過。是三表哥的朋友么?”
她看向陸昀。
陳王劉俶也看向陸昀。
理所當(dāng)然地等陸昀給二人介紹。
陸昀扯嘴角。他瞥一眼羅令妤,就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他心里甚厭,手上就隨便一指“寄住我家的表妹,姓羅?!?
再指劉俶“這位則是……我朋友。”
劉俶“……”
羅令妤“……”
她三表哥的介紹,這就結(jié)束了么?這般介紹……和不介紹有區(qū)別么?羅令妤望著陸昀,陸昀無辜回望。他生得實在好看,將茫然小白臉還原得八九成。瞪著這樣好看的郎君,羅令妤的面上染紅霞,心跳砰然地移開了目光。
陸三郎不配合,羅令妤只好自力更生“這位郎君,敢問如何稱呼?”
劉俶“……”
他因口疾,自來不喜在陌生人前說話,他理所當(dāng)然地看向陸昀。
陸昀但笑不語。
羅令妤不解“郎君,你為何不說話?是否令妤無意間冒犯了?”
劉俶再看陸昀,陸昀仍是不動如山,絲毫沒有要幫他說話的意思。對面女郎的美目一眨不眨地望著,旁邊的好友刻意地坑著他……陳王劉俶心中惱起,在羅氏女的注目下,面容越來越紅,如被火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