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素來不是體貼的人,大約仍是礙著佳期身份尊貴,此刻竟福至心靈,信手摸了一把她的額頭,只覺似乎又開始發(fā)燙,“嘖,嬌氣。”
佳期從前最討厭旁人這樣說她,現(xiàn)在聽了,也只是疲憊地合上眼,并不否認,“……我不是故意的?!?
他站了半晌,面上也掠過一絲不忍,心知自己這次是憋得久了,一時被她那淫蕩模樣弄得丟盔卸甲,到底分不出神來顧慮什么,弄得過頭,于是張口便叫陶湛去請醫(yī)官。
佳期不知哪來的力氣,狠狠拍開了他的手,惡聲道:“不要?!?
裴瑯性子直,既然心里有愧,此刻也不介意她無禮,只垂目看了佳期一會,突然笑瞇瞇地彎下腰來,扯開被子劈頭蓋臉地將她蓋住,“不要什么不要——喲,這眼睛腫的,快別出來,叫人看見了,平白現(xiàn)眼——你想不要就不要?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佳期掙扎著要從被子里冒頭,隔著被子,卻聽見他話音和氣,倒像個好人,“娘娘這么好玩,本王還沒玩夠呢——哦,祭天可是要拋頭露面的,小太后娘娘,要歇便好好歇,不然叫人看出毛病來,小皇帝崽子可下不來臺,是不是?”
他說完這篇話,抬腳便走,“咣”地把門帶上。佳期怔了怔,連忙撐起身子,翻過銅鏡來看,果然頸中大片吻痕淤青,十分醒目。
裴瑯還跟少年時一樣,總是憋著壞,慣會在這種時候給她使絆子。她氣得往被子里一窩,打起精神,將他祖宗十八代刨出來罵了個遍。
結(jié)果,三代往上尚未罵完,已有裴瑯身邊的醫(yī)官過來,把了脈,也不多問,照例不由分說灌了她一劑藥。
及至天色大明,青瞬過來伺候,卻見佳期竟已起身穿戴好了,十分驚詫,“太后娘娘,今日起得這樣早?”
佳期個子嬌小,卻是腿長腰細的身材,并不顯得矮小,雖然略瘦,但穿上這樣大禮制的衣裳,越發(fā)襯得膚白勝雪,鴉羽般的長發(fā)密匝匝墜著寶石墜,倒真像個東瀛娃娃。
青瞬不由得笑道:“娘娘頸子長,這樣倒也好看得很,只是怕發(fā)疹子?!?
佳期掩了掩頸中密匝匝黑漆漆的一圈絨毛領(lǐng),遮住一層層的歡愛紅痕,笑道:“天冷了?!?
昨夜秋雨洗過,今日倒是響晴的天,秋風一陣陣,吹得青云盡數(shù)飛去,只剩穹廬一頂,碧藍如漆。
裴昭穿了袞服,在壇下站定,猶記得回頭沖回廊上看來,目光古井無波,不知是在看誰。
青瞬小聲說:“陛下看您呢。”
站在佳期下首的裴瑯打了個呵欠,低笑了一聲,夾著輕慢。
佳期不理他。
裴昭仍定定注視著這里,一陣窸窣議論聲霎時傳開來,隱約幾句吹到耳中,“……到底是個孩子,沒主意……”“太后也是,不立規(guī)矩……”
佳期就當全沒聽見,只稍微頷首,示意裴昭,她看見了,看見他長大成人了。
他這才轉(zhuǎn)回頭去,向天一拜,肩寬腿長,已是公子風范。
祭天禮冗長繁瑣,加之天氣有異,秋風漸緊,一陣冷似一陣。裴瑯呵欠連天地熬了一會,早就帶人下去喝茶吃點心。
皇帝身邊的宦官來過一次,請?zhí)笠蚕氯バ?,佳期卻怕裴昭緊張,一直等到末了禮畢,方才扶了青瞬的手下去。
裴昭親自送上熱茶來,佳期捧著抿了一口,熨貼得小聲長出了口氣,這才道:“多謝陛下。”
裴昭道:“母后不必說謝。”又說:“此處諸事不便,這便回宮吧?!鞭D(zhuǎn)身便叫人去打點車馬預備回宮。
裴瑯坐在圈椅中翹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