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理也不理,推開他的手,自己向榻上一躺,蜷進被中,“多謝好意,王爺回吧?!?
她像燙熟的小蝦米一樣蜷在被子里,背對著他,一點起伏都沒有。但裴瑯看了她一會,突然說:“你哭什么?誰要聽?!?
佳期知道他不要聽,要聽她哭的人是顧量殷、顧量寧、顧楝,或許還有從前的裴瑯,這世上早已沒有那些人了。
酒壺扣在地上,甜香灑了一地,闔宮里都是甜酒溫糯的米香。年少時無數(shù)個清澈溫柔的夜晚都浸著這樣的氣味,因為將軍府原先就在那米酒鋪子附近。佳期十二三歲上時最是調(diào)皮,在府里悶得無聊,常翻出繡樓后的一道矮墻去找零嘴。
那時正是月上柳梢頭,往往是金吾衛(wèi)換班的時辰,不當(dāng)值的年輕將官們就在城中逡巡獵艷,像一群美麗矯捷的豹子。
不過,旁人都不敢在顧將軍府外逗留,偏生裴瑯每每在佳期翻墻時截住她,笑嘻嘻地抬頭道:“佳期小姐,你也賞夜景?。俊?
她往日在軍中對著整營的男人都伶牙俐齒,偏偏此時總是憋紅了臉,半天,只得又把顧量殷搬出來:“你盯著我做什么?我給你告訴我爹去?!?
裴瑯揚眉一笑,因著仰頭的姿勢,眼底鋪著幾層細(xì)碎的星光,“告去啊。你敢告,我就敢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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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純情老哥上線預(yù)警,各單位人員注意閃避
虎爪
佳期一愣,不知道臉還能不能再紅一些,氣得想跺腳,奈何騎在墻上無腳可跺。
其實佳期一直算得上聰明伶俐,偏偏在他這里總是笨嘴拙舌,裴瑯一跟她拌嘴,她就有種莫名的無力感,她有好幾次都被自己氣得跺腳,跺腳還不解氣,想起自己在大營里都沒被這樣欺負(fù)過,就真的哭了。
裴瑯那時也不過十六七歲,在那年紀(jì)上的少年虎頭虎腦,就怕她哭,佳期一哭他就手足無措,連忙爬上墻把她撈下來,手忙腳亂地掏錢,從街頭的山楂糖買到街尾的冰甜酒,一股腦塞給她。
佳期吃著吃著也就忘了拌嘴,又摸出錢來要還他。那時將軍府是顧量寧管家,顧量寧知道佳期性子野,于是給錢扣扣搜搜,省得她往外亂跑。
所以佳期掏來掏去,摸出一把錢來,裴瑯一看她那一把碎銀子就笑出了聲,佳期橫眼道:“瞧不起誰?我才不會吃你的白食。”
“我也才不會當(dāng)你的冤大頭?!迸岈槹涯撬殂y子抓了塞進腰里。
他指尖干燥灼燙,蒙著一層使刀的薄繭,毫不客氣地在她掌心里抓過,好像一只大老虎兇悍的爪子,帶著山林的風(fēng)聲和土壤的腥鮮,輕輕撓散了未曾綻開的花心。
但他一點也沒有碰到她掌心的皮膚,好像很小心。
那點“小心”比“隨意”還讓人頭皮發(fā)麻,佳期被燙了似的縮回手,低下頭向前繼續(xù)走去。
裴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