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繼續(xù)站了一會,慢慢趴到他背上,小聲說:“不許去我家?!?
裴瑯站起來,兩臂勾住她細細的腿彎,大大咧咧,口出狂言,“小姐別急,反正我遲早都是要去的嘛?;闀阒幸馐裁搭伾??”
佳期臉通紅,拿肘彎狠狠勒住他的脖子,“閉嘴閉嘴閉嘴!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裴瑯被勒得窒息,還不松口,“我說的,你有本事勒死我!”
第二天,他果然登門造訪。顧量寧如臨大敵,還以為是顧量殷和顧楝得罪了他,結(jié)果裴瑯只是送了一車鮮花和幾筐肥潤的膏蟹來。
如此一來,顧量寧更摸不著頭腦了,在前廳跟他打機鋒。佳期就在屏風(fēng)后氣得跺腳,指著他做口型,“出去!”
裴瑯微微一笑,并不看她,只說這些東西是自己門客莊子里的收成,送得太多,他也只好四處送,顧將軍護國有功、他心慕手追已久,正好趁便拜訪云云,把顧量寧敷衍得密不透風(fēng)。
其實不過是為了在顧家混個臉熟,好哄他們將來把女兒嫁給他。
佳期那時剛到談婚論嫁的年紀(jì),長京人都在傳,顧將軍的小女兒長得漂亮極了,所以哪怕顧將軍處境不妙,顧家那幾年也被媒人踏破了門檻。
但哪怕耆夜王起了心思,顧家人也默契地都不談,佳期慢慢地知道那是為了什么。
——她不需要像別人家的女兒一樣待價而沽,她要“有用”才行。
中秋節(jié)后,韋家的兒媳婦進了宮,皇帝對之一見傾心,不久后,她被打了“叛賊”簽子的母家躲過了九族誅滅一劫。鄭皇貴妃順?biāo)浦塾泄Γ盗苏磉咃L(fēng),皇帝把死去皇后的小太子給了鄭皇貴妃撫養(yǎng),鄭皇貴妃風(fēng)頭無兩,鬧得喧嘩一時。
而同時,一只大手扣在顧家的咽喉上,越勒越緊。
佳期知道自己應(yīng)該像韋家那個聰明的女人一樣,拖一個有官職的男人下水,踩著那副肩膀進宮面圣,把青春的肉體貢獻給昏庸蒼老的帝王,換取別的一些東西,比如父兄的性命、將士的榮光——
顧佳期終究姓顧。
但她選誰都可以,唯獨不應(yīng)該選裴瑯。
顧量寧掐著她的腰告誡過:“你敢招惹耆夜王,我怕你骨頭都剩不下一根,聽見了沒有?”
別人都看得出,耆夜王裴瑯是絕不該惹的人,獨獨她沒有。她偏偏選了裴瑯。
因為裴瑯也選了她。
那是平帝四十二年,長京城的冬天凍脆如琉璃。顧將軍鎮(zhèn)守的北疆前線吃緊,連退三城,隨即告急的是東北邊線。
上元前夕,耆夜王裴瑯點了神策軍北上,去爭帝國防線上的最后一線希望。
顧量寧不讓佳期見裴瑯,加上佳期那天得了風(fēng)寒,病得站都站不穩(wěn),無論如何都沒能出去送行。所以那天她在榻上睡得昏天黑地,卻睡不安穩(wěn),始終聽到有人在敲門。
她東倒西歪地爬起來去開門,門外空無一人。她以為果然是自己在做夢,便又要鉆回被窩去,隨即“咚”的一聲,窗戶被砸響。
她拉開窗,幾尺開外,一個穿著黑亮盔甲的青年就坐在墻頭笑吟吟地看著她,拿食指一點:“笨蛋?!?
他從沒爬過她家的墻。這更像做夢了。
佳期抽了抽鼻子,呢喃道:“夜闌?!?
夜闌是他的字。他母親取的,“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如今鐵馬冰河真的入夢來,她的夢。
裴瑯抓著樹枝跳過來,做賊不心虛地在窗臺上蹲下,微微俯視著她。
他不進屋,甚至刻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