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到時人已滿了,咸德帝插完了柳,正待御馬監(jiān)賽馬開始。隨行的光祿寺挨著席位上角黍和糕點,李建恒待在親王席座上沖蕭馳野招手。
蕭馳野把馬鞭扔給后邊的晨陽,一邊解著臂縛,一邊入了席。
李建恒今日還掂著那毛竹扇子,說:“你怎么才來啊,可急死我了!”
蕭馳野說:“成天急,沒事吧?”
李建恒扇著風,說:“我這不是說慣了嗎!喏,看見沒?小福子在那伺候著呢?!?
蕭馳野看一眼,見小福子正喜笑顏開地附在潘如貴耳邊講著話。他說:“待會兒別往上沖,叫人打一頓就行了?!?
半個時辰后,小福子踩茅坑邊正準備放水,忽地眼前一黑,被人用麻袋罩了個徹底。
“欸!”小福子尖聲欲喊,卻被人一拳給搗暈了。
李建恒見著麻袋,二話不說,先提起袍子,抬腳就踹。小福子蒙著麻袋被堵住了嘴,在地上痛得哼哼唧唧地翻滾。
前頭的賽馬正值關(guān)鍵時刻,誰也沒聽著聲。
小福子被打了小半個時辰,李建恒還沒覺得出氣,就被晨陽給攔住了。晨陽沖后邊的王府侍衛(wèi)使眼色,侍衛(wèi)們趕緊抬起麻袋跑。
“殿下?!背筷栒f,“人再打就死了,下回吧?!?
李建恒扯正袍子,看他兩眼,說:“把人扔哪去?”
“總督吩咐了,扔湖邊林子里。待會兒開宴,侍奉的內(nèi)宦都從那里過,他就能解捆了?!?
李建恒又沖小福子適才滾過的地方呸了一口,回席上了。
開宴時李建恒已經(jīng)忘了人,蕭馳野留心看了看潘如貴那邊,卻沒看見小福子的身影。
李建恒用筷子揀著菜,說:“八成是覺得丟人,跑回去換衣裳了。他們御前伺候的內(nèi)宦最怕身上不干凈,讓主子們嫌了。過幾日去我莊子上玩嗎?也讓你見見那小娘子?!?
蕭馳野喝著冷茶,說:“我忙呢?!?
李建恒嘿聲一笑,說:“給我也裝?你忙,禁軍都快解散了,這閑職有什么可忙的?!?
“忙著吃酒?!笔採Y野也笑了,那眼盯著手里的茶,側(cè)顏有幾分不正經(jīng),“秋天一到就是都察,得請人吃了酒,才能保住這閑職?!?
“做人哪?!崩罱ê泓c著筷子,說,“就是得錦衣玉食地養(yǎng),混吃等死地活。他們講什么潘黨什么外戚,斗得死去活來,累不累?那都有什么意趣。”
“是啊?!笔採Y野越笑越壞,“那不是給自己添堵嗎?玩兒最痛快了。”
李建恒看他那目光,也笑,說:“都察怎么回事,誰敢抹了我兄弟的官?你那可是皇上親封的,咱們是奉旨混日子。這么著吧,趕在秋前,我在府里開個賞花宴,你把人都請一請。”
“不著急?!笔採Y野說著打量著西苑,從層疊起伏的檐角邊看見了昭罪寺的寶殿。他眉間一皺,說,“這兒倒挨著昭罪寺?!?
“還惦記著呢?!崩罱ê阏f,“那扳指都掉了這么久了?!?
蕭馳野習慣性地蹭了蹭拇指。
“那沈氏余孽也關(guān)了五年,還從沒聽到有什么動靜。人到底是死了還是瘋了,皇上也沒問過?!崩罱ê阏f,“倘若里邊關(guān)的是我,別說五年,就是半個月,我也得瘋?!?
蕭馳野虎口疼,不想提這人。
正好湖邊起了鼓聲,李建恒丟了筷子,起身催道:“走走走!龍舟競渡,他們保準兒要賭錢!”
蕭馳野正欲起身,卻見著紀雷快步穿過人群,對著潘如貴傾身說了什么。潘如貴驟然轉(zhuǎn)過頭,僅僅一瞬,重拍了把桌案。
蕭馳野立刻看向后邊的晨陽。
晨陽一愣,說:“總……”
“皇上!”紀雷已經(jīng)跪在御前,朗聲說,“龍舟競渡怕是不成了。方才微臣率領(lǐng)錦衣衛(wèi)巡查,竟從水里撈出了大內(nèi)當值的小福子!”
咸德帝劇烈地咳嗽,潘如貴上前為咸德帝撫背。咸德帝稍微緩和些,才問:“他在水里干什么?”
紀雷抬首,也不知是望著咸德帝,還是望著太后,沉聲說:“人已經(jīng)溺死了。”
滿座宮眷一陣騷動,都用絲帕掩住了口。
李建恒當即撞倒了桌上的茶盞,他驚慌失措地扶起來,看向蕭馳野:“我只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