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季之遠也輕松地接了,“是嗎?”
可那雙兀地頓住的手,說著他并不鎮(zhèn)定,至少不如表面鎮(zhèn)定。
季寒初:“本就該是你的?!?
季之遠轉(zhuǎn)著輪椅過來,戚燼收了刀,立在他身后。
他看看紅妝,又看看季寒初,道:“其他人死便死了,但外公她不許動。只要你勸得她收手,外公的事情我不予追究。”
“真的?”
季之遠點點頭。
季寒初便收起星墜,轉(zhuǎn)身牽起紅妝的手往外走。
紅妝這時候特別聰明了,她不說答應(yīng),也不說反對。反正話是季寒初說的,她從頭到尾都沒作聲,到時候?qū)σ筮h崖動起手來,她總歸不理虧。
走之前,季寒初有些猶豫,回頭看了眼季之遠,說:“我和她……”
季之遠微微仰頭,笑容仍舊那樣干凈,眼睛彎彎的,孩童似的無邪。
“什么她?今夜在此處,除了三弟,我什么人都沒見著?!?
說完,他甚至對著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紅妝發(fā)誓,她活到現(xiàn)在沒見過比季之遠更假的人,他好像長了兩副面孔,兩幅用得都還很熟練,相比起來,季寒初那個矜持自律的小古板,恐怕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
不過嘛,她看了看季寒初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想著人要那么多面孔有什么用,一副就夠了,尤其這副還是她挺喜歡的,這樣就已經(jīng)很夠了。
紅妝從季寒初背后探出腦袋,“季之遠,我記住你了,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時候?!?
她說著,又挑釁地吹哨音,“當(dāng)然,如果那時候你還活著的話。”
季之遠扶著輪椅,笑道:“承你吉言,我一定努力活下去,爭取活得比你久?!?
季寒初拉了她,將她壓在懷里,阻了她與季之遠相對視時露出的“含情脈脈”的眼神,伸手要去開門。
紅妝順勢往他懷里靠去,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清新藥香,心漸漸穩(wěn)定下來。這兵荒馬亂的一夜總算是要過去了。
就在季寒初馬上打開門時,空中突然傳來“咻——”的破空聲,他反應(yīng)快,摟著紅妝往邊上一躲。
三聲響,背后那三道暗器全數(shù)打在門框上,三枚算珠嵌入極深,周圍震出一圈的裂痕。
季之遠喝道:“阿燼,住手!”
戚燼執(zhí)著刀,手臂上青筋暴起,死死盯著紅妝,“二公子,不能讓她走?!?
紅妝看了看算珠,幽幽地嘆氣,她趴在季寒初肩頭,輕聲問:“你說說,這世上怎么會有人喜歡上趕著找死?”
話語里的惋惜,似乎戚燼已是一具尸體。
戚燼提氣,刀身微震,他的殺氣漸濃,但在紅妝眼里不值一提。
姑蘇季氏也不是每個門主都像小古板一樣厲害的嘛。
季之遠皺眉,加重了語氣,命令道:“阿燼,放下刀。我說了,讓他們走。”
戚燼狠狠地盯著紅妝:“我要她死。”
季之遠嘆氣:“你就算殺了她,你覺得小湮兒會感激你嗎?”
戚燼:“我不要她感激,我要她如愿?!?
紅妝聽了幾句,算是聽明白了。
原來那只小白兔也是有人偷偷喜歡,愿意為之付出一切的。
她抱了抱季寒初:“你們季家的故事真是纏綿悱惻。但殺了我有什么用呢,殺了我你也看不上你那表妹。”
季寒初低頭看她。
紅妝用力吸一口藥香,聲音很?。骸凹救酉矚g的是殺人放火、罪孽深重的妖女,清湯寡水小白兔,你下不了嘴?!?
季寒初聽她這么講,臉頰又紅了,“慎言?!?
紅妝于是不說話了。
來日方長,剛才若不是季之遠突然到來,季寒初的玩意兒指不定已經(jīng)塞她身體里了。等下次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試一試這人間極樂,看小醫(yī)仙在她身體里沖撞時,臉上到底是被正義折磨的愧疚,還是沉溺情欲的迷離。
這一定比殺人快活多了。
季之遠按下戚燼的手,把他的刀奪了,“走吧?!?
戚燼急了:“二公子!”
紅妝從季寒初的懷里出來,站到門邊,眼神有些鋒利。
她剛才是真信了季之遠的話,沒想到他帶來的人居然會出爾反爾。其實她挺能理解他的苦的,你看看他一身的青衫白衣,和他全身氣質(zhì)根本不搭,擺明了是在學(xué)季寒初,學(xué)得還一點都不像,畫虎不成反類犬。
他要殺她,是因為連他都能看出季寒初對她與眾不同,非要為殷青湮永絕后患不可,這種用情至深,愛而不得,心泡在黃連里了也要咬牙和血吞去成全自己愛人的人,她覺得比起季之遠還稍微真性情些。
可理解歸理解,他下了黑手,紅妝不可能平白吃虧,她又不是什么善類。
她修的是邪魔外道,不是佛道。
“季之遠,你這朋友不太厚道啊?!奔t妝說。
她笑著,迎面對戚燼抬起來雙手,戚燼頓時警惕地看著她。
可紅妝的手里根本什么都沒有,只是虛虛對他比了個拉弓的動作,也許是知道這女魔頭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即使知道她手無寸鐵,他還是慌了。
紅妝閉起一只眼,有模有樣地拉弓、放箭、自己還配合著“咻”一聲,戚燼禁不住那種慌張,倉皇地退了兩步,險些撞到季之遠的輪椅。
當(dāng)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紅妝嘲他:“膽小如鼠?!?
戚燼的臉色更黑。
紅妝向來囂張跋扈,她巴不得戚燼真和她打起來,正要再刺激他幾句,季寒初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
那手腕上的佛珠顆顆閃著潤澤的光,季寒初目光暗下去,說:“解藥。”
紅妝裝糊涂:“什么解藥?”
季寒初:“你的佛珠是空的,里面都用來養(yǎng)著毒物,你剛剛裝成拉弓的樣子,就是行了聲東擊西之計,實際上你的蟲子已經(jīng)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