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鵝立時委頓下去,垂下了鵝頸,可憐巴巴地望著那一把木劍。
木劍形制古拙,乃是一柄大劍,寬有兩掌并排,長則有四尺。鈍而無鋒,顏色有些沉暗,某些地方還有深深的玄黑色。
靠近了一看,那些玄黑色的痕跡,竟然都是一個一個小蝌蚪的圖案,像是某種神秘的印記。
整把劍,看上去實在不美觀。
可在它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見愁卻感覺出了一種融于天地的樸實與自然。
扶道山人眼瞧著見愁的驚訝,總算是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
“此劍名‘無’,你閉上眼睛就看不到它了?!?
“……還有劍閉上眼睛能看到的嗎?”
修界果真無奇不有。
見愁嘴角抽搐了一下。
“沒見識,沒見識!真是,反正說了你也不懂,趕緊上車……哦不,上劍!”
扶道山人自己當先一腳踩了上去,站在劍尖一尺處,那木劍竟紋絲不動,依舊浮在地面上。
見愁遲疑了片刻,約莫明白過來:這是要飛了。
她走上來,小心地踩在后頭靠近劍柄的位置,因為怕摔倒,所以伸手拉住了扶道山人的胳膊:“師父,這不會摔下去吧?”
“你站穩(wěn)了就不摔下去了?!狈龅郎饺撕俸僖恍?,卻摸了摸自己懷里大白鵝的頭,道,“好鵝,好鵝,這就帶你乘風御劍去也!無劍,起!”
乘風御劍去也!
迎面一陣狂風吹來,扶道山人枯瘦的身軀在亂顫的衣襟里,似乎不堪一擊,可他的眼神,卻霎時熾熱而明亮起來,有一種瑩然飽滿的光彩蘊蓄在他身體之中。
他穩(wěn)穩(wěn)地站在劍尖,手訣一掐,便見一道藍色的毫光自木劍劍身溢出。
原本漂浮在地面上的木劍,竟然陡然拔起,自這山道上一飛沖天!
道旁高大的樹木,原本遮天蔽日,此刻卻在見愁的視野之中飛快退出。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斜斜往上的劍,將她帶得更高。
藍藍的天空,雪白的云朵,越高,顏色越是純粹divcss=tadslatarget=_bnk忠犬男主記錄志/a。
只是片刻,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原本所在的群山萬壑,向著廣闊平原而去。
浮云飛快地從腳下飄過,繁華的城鎮(zhèn)都被那一層淡淡的浮云籠罩,只看得見一點模糊的影子。
見愁站在這層云之上,一時之間,也心神搖蕩起來。
秀麗的群山,像是一尊尊亙古的雕像,佇立在平原的邊緣,像是大地起伏突出的脈搏。
廣闊山河,都在腳下。
浩浩乎,如憑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見愁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想說什么,只近乎著迷地看著這一切。
仿佛能明白此刻見愁的心境,扶道山人也少見地沒有多話。
腳下的廣闊平原,在御劍的急速之下,早已經(jīng)不是長途跋涉才能跨越。
木劍無,化作一道雪藍的毫光,自天際飛掠而去。
茫茫東海,已近在眼前。
深藍的海水自天邊而來,翻出滾滾的波濤,泛起雪白的浪花。
海岸一片平坦,只在于平原交接的地方,有一些低矮的山脈,當中最高的那一座,名為黛山,上有青峰庵,正是扶道山人要去的地方。
遠遠地,扶道山人就瞧見了黛山后山那一道絕壁,只控制著木劍,朝那邊而去。
“落!”
手訣再掐,木劍劍尖向下。
見愁險些有站立不穩(wěn)的感覺,可腳卻牢牢固定在劍上,想來是有什么防護。
她心里忽然有些感動,師父嘴上嫌棄自己,御劍時卻想著她。
說著,她朝前面看去。只見扶道山人摟著那只大白鵝,像是摟著親兒子一樣!
到底誰才你徒弟啊!
方才升起來的感動,霎時化為烏有。
見愁心里梗了一下,說不出的感覺……
“呼!”
落了地,扶道山人長舒了一口氣。
見愁也從劍上下來,放眼朝四面打量。
東海岸的物候與她昔日所處的小山村截然不同,樹木越發(fā)高大茂密,葉片油亮,腳下的山崖石質(zhì)灰白,有一層碎末,像是被經(jīng)年累月的風給吹成這般。
這是一道高高的絕崖,崖壁上斜著幾棵沒長幾片葉子的老樹。
陣陣的罡風從崖底吹來,刮面生疼。
扶道山人卻凜然不懼,在風吹來的那一剎那,陡然“咦”了一聲。
“怎么了?”
見愁以為有哪里不對勁。
扶道山人搖頭道:“無事,只是有人給山人送信?”
“人在哪里?”
見愁四處看了看,也沒瞧見有人來divcss=tadslatarget=_bnk商家五女系列之追愛成雙/a。
她回過頭去,只見扶道山人站在懸崖邊,破衣爛衫隨風飄擺。他伸出手,五指張開,像是感受著風的軌跡,而后微微瞇眼,眉頭皺起,手指在風中輕輕攪動。
接著,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食指中指一并,竟在風的軌跡之中一夾!
一道銀亮的毫光被他從虛空之中夾出。
“沒人,信在這里。”
銀色的毫光就在扶道山人手里,見愁看著奇怪。
“這就是信?”
點了點頭,扶道山人算是給了見愁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眉頭皺起,只用拇指與食指指腹輕輕一碾,那一道銀光就炸裂開來,散成一片銀霧,漂在了空中,而后一凝,成為一行行的文字。
這是?
見愁看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字跡在自己看來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扶道山人卻聚精會神地看過去。
“扶道山人敬啟,昆吾山橫虛拜上?!?
“誠依天道之常,曾以大術測算百年,昆吾百年內(nèi)有大劫將至。有一子驚才絕艷,將于六月廿二橫出于世,取吾而代之,救昆吾于水火,挽狂瀾于既倒?!?
“仆托昆吾而生,亦必以身獻昆吾,遂于十日前西取大夏,收此子于門下?!?
“此子心性絕佳,塵緣盡斬,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盡通百家。雖左手持道,然天賦卓絕,十日筑基,實乃吾生平僅見?!?
“山人與吾相交多年,今有喜事,誠請山人同喜之?!?
“另附,望山人早歸十九洲,有大事相商?!?
一字,一句。
扶道山人看完,也不知心頭是什么滋味,兩排牙齒磨得山響。
“橫虛老怪物!不就是剛收了個徒弟嗎?什么面如冠玉溫文爾雅!修行又不看臉!還左手持道,左撇子就左撇子,說那么文雅干屁!裝,裝,裝!十日筑基有什么了不起?徒兒,徒——”
他大聲喊著,看向了見愁,聲音卻一下卡住了。
一身素衣的見愁,身無半點修為,疑惑地看著他。
扶道山人想起信中所言的“十日筑基”,一時之間只覺得一口老血哽在了喉頭,險些就要吐出來。
看看人家收的徒弟,再看看自己這徒弟……
一時之間,扶道山人已是滿臉的滄桑。
見愁方才聽扶道山人大喊大叫,倒是聽明白意思了,好像是什么人收了徒弟?
只是……
面如冠玉,溫文爾雅,十日筑基……
還有——
左撇子。
見愁怔怔地抬起頭來:“師父,你說的這個橫虛老怪物收的徒弟,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