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琬沒有記錯,前世龐勝家的在被林四娘擠下來之后,翌日夜里就因為被丈夫數(shù)落了幾句而覺失了臉面自縊了??梢娺@龐勝家的是個心眼兒十分小的人。這世雖然因為謝琬而避免了這個命運,可未必將來不會在這性格弱點上吃虧。
她說道:“羅管事能不能幫我放個話到大廚房去,就說銀珠那日之所以被打,全是因為被我不小心看到了銀珠在挑逗哥哥?!?
謝瑯本就生得英俊,又到了初露風姿的年齡,是府里幾個少年里目下最為矚目的一個。銀珠不過十三四歲就已懂得那般裝扮自己,自然于男女事上知事得早,平日只怕沒少與人眉來眼去。而謝瑯又是公知的舉止有禮,這么一說,便是沒人信十分也能信得八九分。
丫鬟勾搭主子是大罪,重責發(fā)賣輕則懲打,話若是傳到大廚房,林四娘首先會沉不住氣。
而后就是龐勝家的。心眼兒小的人十個里頭九個半有疑心重的毛病,龐勝家的聽了自然去告訴叔叔龐福,龐福知道了又哪有不告訴謝啟功的道理?
“三姑娘,這——”
在謝琬說起來如同喝稀飯一樣稀松尋常的事情,卻讓羅升和謝瑯同時跌掉了下巴。
“這,這恐怕不太好罷?”
他知道這事傳開可以說壓根找不出什么漏處,那天謝琬被打的事他也聽說了,他直覺謝琬是在說謊。這一點在之前見過她那么冷靜的安排事務之后就更確定了。
銀珠再刁鉆,怎么敢對謝琬動手呢?
他沒覺得謝琬這樣有錯,如果她不這樣,那銀珠暗地里想把龐勝家的拉下馬來的事情又是怎么被她知道的呢?自然是她嘴上不嚴。他覺得謝府實在是談不上有什么太好的規(guī)矩,借謝琬的小手段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于他們將來也是好的。
所以,如果按照眼下她說的去做,就是有人因此懷疑她當日誣陷銀珠謊稱被打也沒啥大不了,畢竟她也有八歲了,接受的又是正統(tǒng)的閨閣教育,怎么看得過眼一個丫鬟當著自己的面在房里**自己的哥哥?就是撒謊讓銀珠挨打,也沒什么過份之處,反倒讓人覺得謝琬知恥明禮。
然而正是這層認知令他覺得不那么妙,既然她所接受的教育都十分端正嚴格,那為什么她個黃毛丫頭還會懂得“挑逗”這樣的字眼兒呢?他記得二爺**奶在時,在這位三姑娘身上投入的關(guān)愛可是壓根沒比二少爺少。
“這有什么不好?”謝琬淡淡地道,“難道你以為以太太的智慧,就真的絲毫不會懷疑銀珠是否真的打了我嗎?與其等她來找我,不如我先給她個理由?!?
先前在廊下聽到王氏對她的懷疑時,她就想到疑心王氏已然想到了這上頭,如今見羅升忽明忽暗的臉色,便更有數(shù)了。
連羅升都能透過現(xiàn)象看到本質(zhì),王氏怎么可能會不起疑心?危險來了,要么坐以待斃,要么先發(fā)制人。她重生再回來可不是為了等著王氏再欺壓她第二回的,該用手段的時候,一定要毫不吝嗇地用。
至于她不符年齡的鋒芒會不會嚇到羅升——還是那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既然要放膽用這個人,那就少不得要甩些真本事出來。就當是賭一把好了!
羅升長吸了一口氣,看向一旁俊臉已漲紅成豬肝色,偏又口拙而說不出話來的謝瑯,再回頭看向沉靜如水的謝琬,心里堵著的一團亂麻忽似順暢了幾分。
三姑娘看來并不是光有幾分小聰明,而是有真謀略的,二少爺性子綿軟是眾所周知,三姑娘雖然過于老成了些,可是有這份機敏,對如今的二房來說卻是大大的幸事。
如今且看看她葫芒里賣的什么藥,也是好的。
“小的這就下去傳話?!?
謝琬暗地里吐了口氣,看著他如來時一樣躬身邁過門檻。
瀟湘院久未住人,收拾起來至少得兩三日,有這段時間也就夠了。
晚飯后謝琬讓謝瑯開箱子拿了銀子和契書出來,好把寶墨他們打發(fā)走。謝瑯對于她誣陷銀珠毀了自己的清譽而耿耿于懷,背朝里躺著不理她。謝琬便讓吳媽媽把秋桔寶墨喚進來,二人一進門便哭倒在地,一味表忠不肯離去。謝琬也不做聲,就抱著個布偶坐在旁邊看著。
謝瑯終于頂不住,板著臉取了契書,還有幾兩銀子,打發(fā)他二人走了。
謝瑯等他們走后便長舒了一口氣,看模樣又還有些不忍似的,瞪著謝琬生悶氣。謝琬從容地喊來吳媽媽,坐在旁邊看她裁衣服——八歲的女孩子不就是做這些事么?大多數(shù)時候,她總還要裝得像個黃毛丫頭的樣子才是。
“寶墨其實還挺機靈的?!敝x瑯不甘心地辯解。
謝琬頭也沒抬,悠悠問他:“那你昨兒腕上戴的那串黃玉哪去了?”
謝瑯一愕,肩膀垂下來。
謝琬冷笑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整理小衣裳的碎布。指望她不知道那黃玉又被寶墨給哄走了?方才他趴地上哭那會兒,她都從他脖子根兒里看到了!他前世既然能被王氏用錢買走,這世當然也不會不愛錢。偏哥哥還為這樣的人的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