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獨坐在花廳里,怎么也想不到會輸在二房那對兄妹身上。
按理說,她以謝瑯大了不便與妹妹合住為由分開他們,謝啟功只有同意而沒有反對的道理,往常這些事情他也都交給了她在做,包括謝瑯他們住下來后,他也親口說過讓她按照別的少爺小姐的舊例安頓他們,可是今日為什么他會一面倒地偏向他們那邊?
這當中固然有他不滿她想借玉雪來毀掉謝瑯的原因,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誰有這個膽子在他面前嚼舌根?而且還是關乎她的事情……龐福?
她坐起來,是的,龐福打小就跟隨謝啟功,他的母親是謝啟功的乳母,而龐福幼時還救過謝啟功一命!除了龐福,沒有人有這個膽子。
她驀地想起銀珠求周二家的跟她討大廚房管事差事的那件事,看來,龐福是因為這個記恨上她了。
她心下一凜,——這可真是閻王好說小鬼難纏!如果沒有龐福在謝啟功面前嚼這個舌根,謝啟功怎么會跑到丹香院來,又怎么會相信她是有意想毀了謝瑯?
她閉上眼睛,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波濤,揚聲道:“周嬤嬤!”
周二家的掀開廳側的珠簾,應聲走過來。
王氏深呼吸了兩口氣,和聲道:“龐勝如今拿多少月錢?”
周二家的想了想,說道:“他年前調到了三房蕓哥兒的蘭亭院里做管事,按照府里管事的月例拿二兩銀子?!?
王氏道:“傳我的話下去,就說龐勝辦事用心,給他每月添五百錢的月例?!?
周二家的愣了愣,稱是退了下去。
玉芳在大廚房里給謝琬熬粥,見龐勝家的正在洗臉架前洗手,遂走過去笑道:“嫂子這身水田衣做的好生合身?!?
龐勝家的打量了她兩眼,笑道:“是三姑娘跟前的姐兒吧?不知是玉雪姑娘還是玉芳姑娘?”
玉芳欣喜地道:“我是玉芳,嫂子認得我?”
龐勝家的笑道:“我在府里多少年了,這里當差的人哪有我不認識的。因聽說丹香院昨兒新來了兩個姑娘,正覺姑娘面生得緊,所以大膽一猜?!?
“嫂子真是心細如發(fā)!”玉芳親切地扶上她的胳膊。
龐勝家的不動聲色退開。
玉芳仿若不覺,又羨慕地打量起她的妝扮,說道:“嫂子身材高挑,穿水田衣最顯身段了。只是嫂子這么年輕,只戴銀飾還是稍嫌素淡了些。我們姑娘早上正好賞了只釵子給我,我自身份低襯不起,給嫂子戴只怕正合適!”
說著,她從袖里掏出只三四寸長的赤金摞絲蝴蝶釵來,順手插到了她發(fā)髻上。
銅鏡里龐勝家的一張臉頓時被閃耀的金光映得明麗了不少。
“這——”龐勝家的不知所措。
“嫂子青絲烏發(fā),這支釵戴在頭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庇穹假澋溃拔铱?,就這樣戴著便很好。你回去給龐大哥瞧瞧,保準他也十分歡喜?!?
“這怎么好?”
龐勝家的終于已平靜不起來,兩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戴著不合適,摘下來又合不得。
“嫂子怎么這么見外?”玉芳搖著她的胳膊,看了下左右,低聲道:“我們少爺說了,龐家世代是謝府的忠仆,誰想把龐家的人擠兌出去,他頭一個不肯!嫂子要是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不是?”
龐勝家的兩頰泛著紅光,瞄著銅鏡里金燦燦的自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雖說龐家人在謝府得寵,可是也不是尋常就有這樣的好處可拿,這釵子少說也值一二十兩銀子吧?都說二房有錢,看這手筆,果然不假。
二房兄妹要搬進頤風院去的事情的她早從龐福那里聽說了,事情是龐福親自經(jīng)辦的,這當然不會有假。王氏想把孝期中的謝瑯引誘違禮,如今不但沒成功,反而被他們賺到了頤風院,看來,這二房兄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
也算他們識相,知道龐家人不好惹!既然到了她面前來示好——不管怎么說,要不是謝琬,她到如今都不會知道林四娘暗地里買通王氏在打她差事的主意,那么就承下她們的情好了!
她對著銅鏡里明晃晃的金釵一笑,瞬間已變回那個體面傲慢的管事娘子。她轉過頭,沖玉芳一笑:“瑯少爺真這么說?那你就替我多謝他了!”
玉芳笑著欠身:“嫂子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