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自幼寄人籬下,生活之中父親缺位,母親并不盡責,因此他的性格應該偏向于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渴望親人關懷。
這是鞠子洲數(shù)月之前剛開始觀察嬴政的時候下的結論。
理論基礎是他個人的實操——他前世下基層扶貧時候,見過很多的留守兒童,下意識的就把身世類似的嬴政代入進了留守兒童的心理模板。
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鞠子洲又否定了這個模板。
——嬴政雖然寄人籬下,但生存物資并不匱乏,而目前的這個時代,與他以前所處的時代也有不同。
這是個社會秩序嚴重缺位,倫理道德都與他所知的時代不同的時代!
這個時代就像是剛剛脫離父母束縛的小孩子,明明什么都沒準備好,但就是有一股成年人沒有的不顧一切的桀驁與張狂,自尊心極強的同時十分渴望認同感,有著探索一切的渴望,卻也因此生出了能夠輕易學習和創(chuàng)造一切知識的自大與因無知而誕生的盲目自信。
這是一個文明剛剛掙脫蛋殼,重心從謀生轉到向外界探索之上的時期,是諸夏文明的青春期!
在這種時代里成長的貴族小孩子根本就不把父母缺位當成什么大事。
嬴政敏感,卻并不脆弱。
甚至敏感都更像是一種野獸對于危險的直覺。
鞠子洲觀察了數(shù)月,接觸了兩個月,最終確定了嬴政的主要性格構成——他霸道、自信、敏感、缺乏安全感。
了解了他的性格,鞠子洲改動了自己原本的計劃。
也因此,他知道,自己不能收嬴政為弟子。
這個年月的“師徒”關系,帶有上一個時代腐朽不堪的“人身依附”關系的特征。
這不僅與鞠子洲自身的三觀相悖,更與他所精擅的理論相悖。
而且,“人身依附”關系里帶有強烈的“上下位”關系特征,在未來更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一個性格霸道的封建君主,不會容忍一個關系猶在自己之上的人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嬴政成為了秦始皇之后,他更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老師送到天界,然后在人間徹底沿用他老師的理論,就像歷史上有名的韓非子那樣。
鞠子洲不想死,所以他只充做引路人。
“有沒有安全的辦法?”嬴政低著頭這么問道。
所以當嬴政如鞠子洲所期望的那樣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鞠子洲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嬴政驚愕抬頭:“沒有?”
“當然沒有!”鞠子洲笑了笑:“以少數(shù)統(tǒng)治多數(shù),本身就是屁股坐在刀尖上的行徑,除了分化挑撥,引起敵視,拉一派打一派之外,毫無其他辦法。只要多數(shù)人被欺負得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們哪怕沒有一寸兵器,只要站起身來,就能輕易將天地翻覆,日月更新!”
“至少,阿政,師兄我是想不到任何安全的辦法!”鞠子洲意味深長說道。
嬴政失神點了點頭。
他受了很大刺激。
回到房間,也不說什么,倒頭就睡。
鞠子洲慢慢整理自己的東西,又取了布料,給自己裁了一身寬大罩袍。
夜幕降臨,嬴政沒有吃晚飯,鞠子洲叫了兩次,沒能把他叫起來,也就選擇任他睡懶覺。
睡覺之前,鞠子洲在房間里放了一些飯團和肉干。
此時并沒有什么娛樂項目,于是鞠子洲也和衣而睡。
他睡下之后不久,原本床上熟睡的嬴政就張開雙眼。
他眼里沒有一絲從睡夢中醒來應有的迷糊。
他根本沒睡覺!
三觀顛覆,認知被重塑,嬴政腦海里滿是震撼情緒。
自然而然,他睡不著。腦海里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甚至有些杞人憂天似的擔憂起自己遠在秦國的父親會不會剛當上秦王就被秦人打翻在地,又想起趙國那些招惹過自己的家伙。
如果趙人也站起來向趙國貴族們討希望,自己深惡痛絕的那些趙人是不是同樣會被趙人殺死?
為什么會沒有安全的辦法呢?
嬴政想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