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讓哪一方接受生死考驗,其實在場的所有人,內心都有一個偏向性的準繩。
比如沈一弦,對她而言,別說幾十條無辜人命了,就是成百上千條,未必都比得上宋世誠在她心頭的份量!
說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罷,總之,她絕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崩毀掉!
不過,縱然是這么想的,她也不好直接開口。
而且,就是厚著臉皮開口了,其他人也未必會贊同!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質問警察同志選擇讓誰去送死,照樣啞口無言。
這時,角落傳來一陣弱弱的聲音:
“依我說,要不咱們再給那幾個東南亞的匪徒通風報信,說林翊準備要殺他們,或許能讓他們自相殘殺得更厲害,到時候我們再坐收漁翁利好不好?”
沈一弦扭頭看到小助理,眼神先是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其他經(jīng)驗豐富的警察特警們,則直接斷然搖頭。
至于宋世誠,根本就懶得接這一茬。
已經(jīng)策反離間了林翊,再串謀欽坤等匪徒,不等于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再說了,宋世誠之所以只選擇離間林翊一個人,也是有其他方面的慎重考慮!
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無論是宋世誠還是在場諸人,讓他們在林翊和欽坤兩派人之間選擇一方活下來,無疑是林翊!
一方面林翊還攜帶著精神失常的母親,等于多了一個累贅,做起事必然有掣肘,也讓大家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應對制服。
另一方面,欽坤一派可是三個全副武裝的國際通緝大犯,若是讓他們知道林翊準備加害他們,聯(lián)合起來先下手為強,林翊絕沒有什么勝算!
留下這三號窮兇惡極的匪徒,無論讓人質們還是宋大少去面對,都將是滅頂之災!
有鑒于此,倒不如指望著林翊除掉這三頭惡狼。
或許在沖突中,還能讓林翊元氣大傷,那么宋世誠和人質們脫險的幾率也會更大!
公安局長沉默半響,肅然道:“宋先生,你個人是什么想法?”
沈一弦和其余人臉色一繃,心知局長是讓宋世誠自己做抉擇了!
人命攸關的選擇題,他們雖然有一定程度的決斷權,但也要盡量考慮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宋世誠也沉默片刻,很平靜的道:“如果他們能兩敗俱傷是最好,但如果林翊或者欽坤那些人挺過來……就讓他們上天臺來吧?!?
“不行!這絕不行!”
沈一弦終于按捺不住了,撲到桌前,對著手機,振聲高喊道:“宋世誠!你是不是瘋了!干嘛非要作死把自己置于險境!你難道覺得犧牲自己挽救其他人質顯得很偉光正嗎?狗屁!你根本沒資格也沒義務做這些!你不是一向很冷血無情的嗎?不是心眼壞透了嗎?怎么忽然間大慈大悲起來了!以往整人的那股狠勁去哪了?!”
警察們懵了,小助理也趕忙摟住了她不住顫抖的肩頭,想要安撫她冷靜一些。
但沈一弦已經(jīng)徹底歇斯底里了,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聽我的,別傻里吧唧的窩在那等死了,待會我把贖金交出去,等他們鬧出內訌,你立刻趁亂逃走,其他的事輪不到你操心,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千萬不能有事……你、你要出了什么事,讓孝妍怎么辦?還有我……總之!當我拜托你,別犯傻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我盡量……”
宋世誠卻很灑脫的笑了一下,“還有,別整得跟影視劇里生離死別似的,禍害遺千年,雖然我不是十全十美的惡人,不過命也沒那么容易丟,對了,等會如果林翊讓你或者你爸過去送贖金,你們必須拒絕,我一個人總容易脫身,你們再摻和進來就難收場了?!?
沈一弦還欲在說什么,宋世誠撂下一句“手機沒電了”,就掛了電話。
指揮室內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沈一弦的神情也無限的恍惚。
倏然間,又是一陣鈴聲響起,刑警隊長臉色一凜,提示道:“林翊又來電話了!”
“接起來,談判過程堅持立場原則,在確保人質安全的前提下,能妥協(xié)的適當妥協(xié),但過分的一律拒絕!”公安局長義正言辭的說道。
………
天臺上。
靳永勝摸了摸受傷的后背,又把手攤在面前,染上了一大攤血污,再由于長時間的滴水未進,又被寒風吹了好久,臉色已然慘白了。
等宋世誠掛了電話,靳永勝張啟干裂的嘴唇笑道:“宋少,跟你越久,我越看不懂你,按理說,你這人明明是一個鐵石心腸的老司機,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但是,偶爾又會冒出所謂的人性。”
“人性都是復雜的,遠不是一個好或壞字可以定義出來的?!彼问勒\莞爾道:“如果跟你說,我曾經(jīng)也是一個四講五美的社會好青年,你相信么?”
“信!”靳永勝忽然感慨了:“誰還不是從純情少男,被這狗娘養(yǎng)的世道操練成老司機啊?!?
“我看過挺多狗血的都市,像你這種跑去外國歷練人生的兵王,大多是曾經(jīng)為情所傷。”宋世誠隨口閑扯道:“如果今天給你平安脫險了,回頭有沒有什么想見的人?”
“沒有,早都喂狗了?!苯绖俨患偎妓鳎肓讼?,掏出手機,貼著地面推滑到宋世誠的手邊,“我這電量還比較足,你還可以給你妻子親朋他們報報平安……但千萬別讓他們誤會成是遺言?!?
其實宋世誠的手機還有些電,但顧及接下來還得保持和外界聯(lián)系,索性先拿靳永勝的手機打了。
這事鬧到現(xiàn)在,該知道的都已經(jīng)知道,不過大部分人還不清楚自己被困在了醫(yī)院里。
而且,宋世誠也不想太多人替自己操心,尤其是身懷六甲的沈孝妍。
于是,第一通電話只能先給季靜。
“喂,誰?”
“媽,我?!?
電話那頭經(jīng)過短暫的沉默,季靜沉聲道:“你跑哪去了?剛打你電話還老是占線,知不知道青茂出大事了?!”
“知道,沈一弦聯(lián)系過您了沒?”宋世誠搪塞道。
“聯(lián)系了,問我臨時籌集資金,想要贖回人質?!奔眷o道:“你趕緊回來,務必注意安全,林翊和那個葉天恨你入骨,萬一真給他們逃出來,很可能會伺機報復你!”
“孝妍呢?”
“正收拾行李準備去機場呢,但遲遲等不到你回來,她怎么能安心走?!?
早前一周,宋世誠就和季靜商議,讓沈孝妍前往美國洛杉磯養(yǎng)胎待產(chǎn)。
說是最近華海市的流感有蔓延惡化的征兆,擔心她和肚里孩子受傳染。
實則,宋世誠也是擔心世界意志對自己的抹殺計劃逐漸白熱化,會殃及到沈孝妍。
航班定好是今晚上,本來宋世誠還準備去送的,但誰想到被禁錮在了這兒。
“您沒跟她講青茂醫(yī)院這邊的事吧?”
“我沒說,不過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瞞得過她,這會更加不肯走了?!?
“電話拿給她,我跟她說?!彼问勒\忙道。
季靜喔了一聲,卻沒急著照辦,狐疑著道:“你那兒怎么那么吵,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
“我在青茂醫(yī)院外頭看熱鬧呢,陪著沈一弦?!彼问勒\繼續(xù)打馬虎眼。
“……你現(xiàn)在總是愛瞞著我了?!奔眷o忽然一嘆息:“孩子,無論在你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們始終是血脈至親啊,我活到這歲數(shù)了,失去了太多東西,現(xiàn)在,只盼著你和孝妍以及未來孫子能好好的,你就別讓我再操心了好不好?”
宋世誠錯愕,半響后,低語道:“您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季靜澀然一笑:“母子連心啊,我親手帶大的孩子,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當媽的怎么會察覺不到呢?你愛玩的、愛吃的、愛說的、愛做的,都判若兩人了,我就是眼瞎了,都分辨得出來?!?
不聲不響、不聞不問,不代表不明不白。
事實上,季靜一直都看得很明白。
最初是懷疑,隨后是驗證,甚至,季靜一度找過那位清源山清源觀的清源真人,求證移魂奪舍的可能性。
清源真人沒有正面回答,只問季靜如今過得可好。
季靜當時就愣了。
她實在不知道這好或不好的定義。
從本能角度,她沒了丈夫,連親生兒子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她益發(fā)疏遠,怎么能接受呢?
但從感官角度,她看著這來歷叵測的新兒子,不止智謀能干、勤奮上進,而且也將搖搖欲墜的宋家乃至風華集團一點點的挽回正軌。
還有他和沈孝妍的婚姻生后,雖說她這當媽的已經(jīng)邊緣化了,可看著小倆口幸福美滿,連未來孫子都有了,讓她又怎么狠得下心將這一切毀滅?
雖說和原來的兒子比較親,但她也明白那個兒子犯下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哪怕清源真人真有本事將兒子恢復成原來那樣,可是,她明白,一旦到了那一步,不止身邊許多人接受不了,首先沈孝妍就要崩潰!
人心都是肉長的,季靜不是不分好賴的人,念及這個新兒子的所作所為,還有沈孝妍對她的孝順愛戴,甚至挽回了她失去許久的親情,她終于還是心軟了。
將錯就錯吧。
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
況且連孫子都有了,她也有了新的精神寄托。
宋世誠漸漸啞然失笑。
果然那些重生都是騙人的!
現(xiàn)實里,這些當父母的,怎么可能真會都跟NPC一樣傻乎乎接受一個煥然一新的親兒子呢。
“往后,我一定會盡心竭力的孝順好您的?!?
“媽相信你,但首先你得平平安安的回來,孝妍不能沒有你……這個家也不能沒有你。”
季靜含著心酸說道:“好了,我給孝妍聽電話了。”
宋世誠安靜等著。
驀地,系統(tǒng)男神的聲音傳來:
“其實你要擺脫眼前的困境,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就是在電話里跟沈孝妍提離婚,順便把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事情都抖出來,絕望之下,沈孝妍的氣運值必然暴跌,這樣你就能輕松的拿走主角光環(huán)了。成了新主角,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么人和事能威脅到你了?!?
“你可以滾了,王八蛋!”
宋世誠徑直回懟。
“唉,你總是不聽我的,否則你一早就該像那些主角一樣,滋滋潤潤的享受人生巔峰了?!蹦猩窈茔皭澋膰@息。
“那是你定義的人生巔峰,屬于傀儡的人生巔峰,我的人生,不應該是演繹給別人看的套路故事?!?
宋世誠坦然回應:“當然,我還是很感謝你一直以來的援助,給了我?guī)状尾诲e的逆襲機會,不過逆襲到這份上,我也心滿意足了,等趟過這道坎,從今往后,我就過一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咸魚日子,什么爭霸奪權,什么主角光環(huán),都滾邊去!”
“不對,主角光環(huán)還是留著吧,我老婆和孩子還需要這玩意傍身?!?
“看來你已經(jīng)定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劇本?!蹦猩袂謇室恍Γ骸靶邪?,最后一次,我再給你一次助攻?!?
“叮!發(fā)布宿命主線任務:毀滅宿敵葉天和林翊!注:此任務無級別,完成之后,角色將獲得完美人生!”
“完美人生……”
宋世誠片刻的恍惚,然后笑了。
重生一世的意義,對別人而言,或許是權傾天下、富可敵國。
但對他而言,大體就是想過一些平靜舒逸的日子,有自己愛的人,有愛自己的人,那樣子,就已然是完美人生了。
至于其他,都是旁枝末節(jié)。
磕磕絆絆的活了兩輩子,如果再成天忙著搏風擊浪、勾心斗角,就實在太糟心遭罪了。
“但愿你不會為這決定后悔。”
“要后悔就再讓我重生一次!”
宋世誠沒好氣道,卻沒有等來系統(tǒng)男神的聒噪。
同時,手機聽筒里,傳來了熟悉又溫馨的婉音。
“世誠……”
“我在……”
宋世誠坐靠著水泥墻邊,遙望著夕陽晚景,笑道:“還舍不得走呢?”
“我現(xiàn)在怎么能走……你在哪呢?”沈孝妍期期艾艾的。
“在現(xiàn)場呢,協(xié)助你姐擺平這場麻煩?!彼问勒\安撫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如果情形實在不妙,我立刻開溜。”
“你現(xiàn)在就走吧,回家,我在家里等你……你快回來,好不好?當我求你了……”沈孝妍的聲線都在顫抖了。
“我這么一走了之,留在醫(yī)院里的大幾十條無辜人命,就要枉死了,換做你,你忍心么?”宋世誠輕笑道。
“……我不忍心,無論誰,我都不希望有事,但是,我更不想你有事,你和孩子都不能沒有你?!鄙蛐㈠麙暝?。
“別想太多,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
夕陽的余暉灑落下來,刺激得宋世誠瞇了瞇眼,同時掩飾住了渙散的眼眸:“我還欠你一次蜜月旅行呢,說說看,等你孕期結束了,想去哪兒走走?我都陪你去?!?
“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你……”沈孝妍夢囈似的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開心知足了?!?
“好,都答應你?!彼问勒\的手明明已經(jīng)把手機攥得格外緊繃,但口吻依舊談笑自若:“那現(xiàn)在,你也答應我,讓媽他們陪著你,按時登機,你先到洛杉磯安頓好,我這邊把事情處理完畢,就飛過去陪你,咱們一起在那過春節(jié)?!?
“可是……”
“沒可是,聽話,你留在這,反倒讓我操心?!?
宋世誠橫下心,強硬起口吻。
沈孝妍沉默許久,道:“那你一定要過來,我等你,一天等不到你,我一天就不放心?!?
“說到做到,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宋世誠笑道,保證這會是我最后一次套路你了。
“嗯,我相信你?!鄙蛐㈠t疑著答應下來。
旋即彼此沉默著,卻是誰都舍不得先掛電話。
最后,宋世誠忽然語音平靜的道:“最后,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秘密。”
沈孝妍靜靜聆聽。
當夕陽余暉完全籠罩住宋世誠,他的嘴角綻放出了絢爛的微笑:“我愛你,沈大夫?!?
滴答~
聽筒那頭,傳來了一陣很細微很清脆的水滴聲,然后傳來了沈孝妍含笑帶淚的清音:“謝謝你的出現(xiàn),挽救了我的凄慘命運?!?
“是彼此互相挽救……”
宋世誠在心里默念。
一具千瘡百孔、狼藉不堪的靈魂,最終以這樣的荒誕方式得到了救贖。
被自己撰寫的、塑造的女主給救贖了。
最終,電話還是掛斷了。
隨著余暉消散、日沉西頭,天臺一片靜謐。
靳永勝抹了一把臉,別過腥紅的眼睛,喃喃道:“真肉麻……不過,我算明白了,宋少,你的心病是怎么漸漸治好的了,你很走運?!?
“我不認為自己是走運,這都是我自己親手締造的成果啊?!?
宋世誠回了一段令人費解困惑的解釋,然后繼續(xù)操控手機,登入自己郵箱,將一早準備好的幾封郵件,分別發(fā)送給了目標人。
做完這些,宋世誠將手機推回給靳永勝,側頭問他:“還能再撐起來搏一把么?”
“當然能!”靳永勝努力坐起來,忍受著背部的劇烈疼痛,強笑道:“但說好了,這筆酬勞,我要翻十倍的收!而且,必須是回頭你親手給我!”
“不止給錢,我還會找人專門為你撰寫一部傳記,就寫特種兵王在花都逍遙的故事?!彼问勒\打趣。
“行!到時一定得給我加一些漂亮的女主角,姐妹花、女警花、母女花、冷艷總裁、溫柔鄰家……”靳永勝顯然深諳此類的套路。
兩人縱聲大笑。
……
與此同時,樓下輸液大廳內的氛圍卻益發(fā)的劍拔弩張。
就連原先那些還嗷嗷哭鬧的孩童都徹底安靜了。
但爭執(zhí)聲音反而更加激烈。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錢到手,至于是誰送過來的不重要!”欽坤操著生硬的國語怒吼道。
林翊執(zhí)意堅持著:“你該清楚我背負的血債,也該知道我是被誰害成這樣子,現(xiàn)在有一個大好的報仇良機,你讓我放過?!”
“傻子!是報仇重要還是保命重要!”欽坤的食指幾乎要戳到林翊的鼻頭,獰聲道:“剛剛那些警察的態(tài)度你都看到了,錢會滿足我們,但根本不答應讓那些姓沈的女人送進來!大家都不傻,明知派人進去是送死,還肯乖乖跳進來!我最后再說一次,你要怎么報仇是你的事,大不了你現(xiàn)在沖出去,我也不會管,我只要拿到錢,帶著我的兄弟安安全全離開這里!”
林翊忍著滔天憤怒,沉聲道:“到時分錢的時候,我可以少拿一些?!?
“不需要!”欽坤一口否決。
聞言,林翊的殺機徹底迸發(fā)。
如果欽坤同意多分錢或者考慮一下,林翊興許還會遲疑,畢竟這樣子起碼能表明欽坤確實打算和他一起逃走再分錢。
但欽坤毫不猶豫的否決了林翊的請示,非但不代表他不談錢或講義氣,還間接表明了到時的分贓主動權,完全在他手里!
換言之,林翊母子的命,也不過是他一個念頭的事!
忽然,手機響了。
是那部和警方聯(lián)絡的手機。
欽坤搶在林翊前面拿過手機,接通后聽了幾句,道:“放心吧,只要你們滿足我們的要求,讓我們帶著錢安全離開,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質的……記住,我只要美金,裝在拉桿箱里面……銀行如果不肯批,那就讓這些大老板拿東西去抵押,再不行,我多殺幾個人,看看那些大領導同不同意……還有,晚上八點前交錢,再派一輛直升機到天臺,別?;ㄕ?,天臺上的那個人質,我聽說他的命可是相當值錢的!”
頓了頓,欽坤扭頭沖一個護士喊道:“有沒有吃的東西?”
“這棟樓里就一些餅干和水果……”護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
欽坤無奈一撇嘴,又對著電話道:“讓餐廳做點熱的飯菜送進來,還有,這些飯菜,我會先讓人試過,如果有問題的話,哼,我不介意用人血來下飯!”
這句話,令全場再次不寒而栗,再次有孩子和女性哭泣了出來。
林翊則垂下眼簾,沉默間,偷偷的給葉天遞了個眼神。
葉天假裝在給沐懷楠診治,臉色卻漸漸冷了。
………
接到匪徒的要求,在場的警察領導無法定奪,只能轉而向政府領導上報。
主要還是贖金的問題。
金額太大了!
青茂集團、風華集團再有錢,那也是賬面上的,手里的流動現(xiàn)金能一口氣拿出幾千萬就很不錯,這還得提前跟幾家銀行預約協(xié)調。
現(xiàn)在匪徒要求換成美金,無疑又出了一個大難題。
但大家都清楚,這個要求,是匪徒的底線。
換成美金,一方面攜帶方便,一方面他們逃離出境,這筆錢將很容易使用。
沈一弦也在急著跟集團首席財務官聯(lián)絡,眼看財務一個勁的訴苦推諉,沈一弦徹底爆發(fā)了:“讓你做你就做!少給我廢話!銀行那邊籌不夠,就去找財務公司,他們手里的現(xiàn)金一大把,要實在不行,拿我手頭的股權做質押,能籌多少是多少!我爸那邊我會溝通好的!你只需要照做!”
掛了電話,沈一弦扭頭問小助理:“你那邊怎么樣?”
小助理搖搖頭:“電話都打遍了,目前總共也就籌了一千多萬,回頭還要想辦法兌換成美金……現(xiàn)在政府方面已經(jīng)在幫忙協(xié)調了?!?
沈一弦心煩氣躁,看到桌頭有包煙,下意識的想抽一根過來,但轉念醒悟到肚子,又丟了回去,只能焦躁的在警用長廂車內來回踱步。
“沈小姐!”
這時,車門拉開,葉文勝匆匆闖了進來,神情嚴峻的道:“現(xiàn)場情況怎么樣了?”
“還在談?!鄙蛞幌颐榱搜廴~文勝手里提著的兩大口公文箱,試探道:“是季阿姨讓你來的?”
“知道你們一時間籌不到那么多現(xiàn)金,這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努力了。”葉文勝將公文箱遞了過去:“美金加人民幣,有三千萬。”
“有勞了?!鄙蛞幌沂钦娴男膽迅屑?。
因為宋世誠一早就要求沈一弦,暫且先不要把他被困在醫(yī)院天臺的事情講出去,尤其家里。
畢竟沈孝妍身懷六甲,萬一受了刺激有個閃失就糟糕了!
所以,現(xiàn)在籌集贖金,沈一弦只能以個人和沈家的名義。
理由則是為了解救被困在青茂醫(yī)院里的那些人質!
但都這么人命關天了,青茂集團那邊也是不太配合。
在這些吃慣人血饅頭的股東眼里,再多的人命,只要不相干,都比不上自己荷包里的鈔票重要。
而沈一弦目前還沒有完全接班,根本做不了這么大的決斷,一氣之下,直接懟了一句“真該再來一次大革命,把你們這些王八蛋全給改造了!”。
而季靜在尚且不知道兒子遇難的情況下,肯在這危急關頭給予這么大的支援,這份情義已經(jīng)相當難得了!
葉文勝交完錢,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沈小姐,你老實告訴我,宋少人呢?”
沈一弦黯然無語。
“你別告訴我,宋少也困在了里頭!”葉文勝悚然一驚。
“葉叔,還請你冷靜一下,我比你還要擔心,但是世誠的意思是,暫時不要如實告知季阿姨和孝妍,她們現(xiàn)在禁不起嚇的!”沈一弦縱然惶惶不安極了,卻還要強裝鎮(zhèn)定、安撫別人。
葉文勝很勉強的克制住情緒,先詢問了宋世誠的處境,又心急如焚的道:“那現(xiàn)在贖金還有這么大的缺口,可怎么是好……要不然我再去找?guī)讉€財務公司問問好了?!?
“先不急,集團賬面上還有不少流動資金,我也已經(jīng)讓財務去跟銀行、財務公司調配了……剛剛我聯(lián)系了我爸,他正在努力協(xié)調。”沈一弦最后的那句話說得言不由衷。
因為她也不確定父親到底有沒有在協(xié)調。
先前打電話告知情況之后,沈國濤除了初始比較震怒,后面迅速冷靜了下來,并且還挺鎮(zhèn)定的回復說‘先容我考慮一下’。
那一刻,沈一弦不免心涼了。
一方面她感覺到父親似乎不太想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去營救人質,或者干脆想把這么大的鍋丟給政府,讓政府出錢出力善后,即便最后真有傷亡,大可以把責任推卸給政府,歸結為警方的營救不力!
另一方面,即便得知女婿被困在醫(yī)院里,沈國濤也沒表現(xiàn)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只說讓宋世誠趕緊乘直升機逃離。
大概,沈國濤并不在意宋世誠的生死!
甚至,興許還希望看到宋世誠的死!
沈一弦太了解父親的秉性了。
即便這幾次歷經(jīng)劫數(shù),讓沈國濤的處事觀念有所改觀,還一反常態(tài)的關懷起兩個女孩,但說到底,他骨子里的自私自利根本沒變!
他所做的一切,核心目的,都是要永葆沈家乃至青茂集團的昌盛!
因此,暫且不論里面的那些人質值不值得他大動干戈,哪怕宋世誠是他的女婿,他勢必也要權衡各方面的利弊。
比如說,如果宋世誠死了,那么風華集團就后繼無人了。
而沈孝妍肚里的孩子,他的外孫,將成為唯一繼承人。
如此一來,后面再吞并風華集團,也是易如反掌的!
當然,這些都是假設,但沈一弦很擔心父親真會如此絕情絕義。
見父親遲遲沒有答復,沈一弦匆匆走下警用長廂車,置身于嘈雜的人群和寒冽的冷風中,望著逐漸要被黑夜籠罩的青茂醫(yī)院,打通了沈國濤的電話。
“爸,我要跟你談一筆交易!”沈一弦一咬牙,沉聲道:“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如果你這次確定要見死不救,我一樣會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yǎng)長大……但是,如果往后他問起爸爸去哪了,我會告訴他,他爸爸是我們家給害死掉的!”
“我將會把他栽培得比我和您都更加冷酷勢利,讓他更早的看清楚這蠅營狗茍的世界,適應這人吃人的名利圈,讓他重蹈我和您的老路!”
“………”
電話那頭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靜默,最后,沈國濤悠悠長嘆了一口氣:“傻丫頭,你怎么就越大越不懂事了,你這樣糟蹋自己,只為了跟我置氣,值得么?”
“錢我已經(jīng)讓人籌好了,很快就能送到你那了,但你必須要答應我,絕不能跑進去冒險!你和孝妍,還有一柱,任何一個孩子我都舍不得放棄……世誠,爸也想救,但你得明白,無論林翊還是葉天都不會放過他的,他現(xiàn)在是九死一生,哪怕我把家產(chǎn)和老命全賠進去,都未必能保住他……你和孝妍要怎么說我自私絕情,我都認,但我絕不能讓你們?yōu)榱怂侔衙o搭進去了!”
“可我不想讓孩子沒了爸爸,孝妍更是如此!”沈一弦毅然說道,干脆的掛了電話。
………
郊外的酒莊里。
沈國濤放下手機之后,頹然的長嘆了口氣,呢喃道:“都是冤孽啊……”
“既然是冤孽,那還是趕緊以絕后患了吧?!鄙嘲l(fā)對面,岳中原抽了口雪茄,詭異的笑容隱藏在裊裊煙霧中。
“說得容易,如果這女婿真的死了,我那兩個可憐的女兒該有多傷心啊?!鄙驀鴿∠吕匣ㄑ坨R,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到了我這歲數(shù),一只腳都邁進棺材里了,只盼著子女們都能盡量平安喜樂一些。”
“所以你那女婿才更該死了,留著他,青茂集團遲早要改姓宋?!痹乐性P躇滿志的道:“老伙計,想開點吧,咱們都是要干大事的,什么婦人之仁,可不是我們該有的心態(tài),相信我,只要你女婿一死,很快的,財富、權力尤其是運氣,都將倒向我們,我們這個組織,很快就能重新立于這個國家的頂層,若干年后,你會由衷慶幸選擇跟我坐一條船上,而像季靜、萬桂芳他們這群不識抬舉的賤人,很快我就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越老越是沒追求,已經(jīng)快跟不上你的步子了?!鄙驀鴿骰匮坨R,眼含深意的道:“不過,我依然對你那套稀奇古怪的說法很感好奇,比如,這個世界真的有集天地最大氣運于一身的位面之子?”
“信則有,不信則無吧,反正我堅持立場押寶。”岳中原用夾雪茄的手,指了一下正直播青茂醫(yī)院現(xiàn)場的顯示器,笑道:“等著吧,再過一會,等里面都塵埃落定,一切都將回到正軌上,對了,我還準備了一份大禮物,迎接我們的位面之子回歸?!?
沈國濤皺皺眉,扭頭望著顯示器,眸光閃爍不止。
這時,顯示器的畫面陡然一抖,警方和人群再次出現(xiàn)了躁動。
原來是警方派人將飯菜送到了門口。
不多時,有兩個作為人質的女性跑了出來。
但她們沒有趁機偷溜,而是老老實實的將菜捧回了門診大樓里。
“這兩個女人的家屬應該都在匪徒手上,所以只能乖乖就范。”
刑警隊長大概有了判斷,為了確保人質安全,他們并沒有在飯菜里動手腳。
接著,他扭頭問沈一弦:“錢都準備好了?”
沈一弦點點頭,指了指腳邊的那幾個行李箱。
“那我負責拿過去交易贖人吧?!毙叹犻L指揮人將這些錢箱子放到一個手推車上,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我無法保證能贖出所有人。”
言之下意,像被禁錮在天臺的宋世誠,他就沒辦法救出來。
畢竟,匪徒拿到錢之后,肯定還需要繼續(xù)控制幾個人質傍身!
沈一弦的臉色一白,嚅囁嘴唇,最終無言以對。
警方無計可施,她又能有什么好對策呢。
葉文勝只好又委托懇請了一番,然后看著季靜打來的電話,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撫解釋。
很快的,等匪徒享用完飯菜之后,交易就開始了。
由欽坤和林翊聯(lián)手,將一大批的人質用槍指著脅迫到了門口大院里。
而刑警隊長則推著載滿錢箱子的手推車緩緩靠近。
“不是說好讓沈一弦來送錢嘛!”林翊怒吼道。
“別廢話,去拿錢!”沒等刑警隊長解釋,欽坤就迫不及待的叫囂道。
林翊無奈,只得和另一個原本守衛(wèi)在監(jiān)控室的同伙跑過去,開始逐箱逐箱的確認贖金。
一分一秒過去,幾口行李箱足足費了十幾分鐘方才確認完畢。
林翊沖欽坤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慢慢往前走!誰亂跑我就射誰!”
欽坤發(fā)號施令,用槍口指了指那群人質。
當人質緩緩往門口走的同時,林翊和另一個同伙也在將手推車拉回去。
“別亂動!里面還有一對母子!”欽坤果然還留了一手,繼續(xù)威脅道:“另外天臺上還有兩個人,只要你們派直升機讓我們安全離開,他們也不會有事!”
刑警隊長怒火中燒,但只能繼續(xù)妥協(xié)。
等這一大批人質平安跑出去之后,欽坤和林翊他們就拉著沉甸甸的錢箱子往門診大樓撤回。
但走到門口的時候,欽坤忽的想起什么,沖同伙用外語嘀咕了幾句。
然后,那同伙就興沖沖的跑到那輛假救護車的車廂里,取出了一個金屬手提箱。
“那是什么東西?”林翊好奇道。
“保命的東西。”欽坤咧咧嘴,冷笑道:“是協(xié)助我們來救你的那個人,順手交給我的,據(jù)說關鍵時刻,能發(fā)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翊驚疑不決。
他知道,這次營救他的計劃,其實是有人暗中唆使的。
一周前,有個新犯人到監(jiān)獄后,偷偷跟他接洽,直言有人想救他出獄,并且還會安排他母親也一塊出逃。
至于逃脫的辦法……那新犯人聲稱自己染上了流感病毒,只要林翊這幾天一直和他呆一塊,并且感染上,就有機會在外出就診的時候脫逃!
果不其然,一切都很順利。
甚至來接應他出逃的匪徒,還是當年他在西南地區(qū)認識的匪首欽坤!
只是,林翊仍舊不敢掉以輕心,比如心懷叵測的欽坤,比如那個神秘的幕后黑手!
甚至,他隱隱有種怪異的錯覺,仿佛自己是一棵被他人利用操控的棋子!
如今,看到那鐵皮手提箱,林翊的忐忑不安感益發(fā)濃重了。
“不對勁……必須要干掉這幾個人!”
林翊的殺機滔天旺盛,卻還是佯裝無事般的,和欽坤他們退守到了門診大樓里面!
他們一退守,警方就開始調配人手步步進逼,包圍了門診大樓。
“直升機準備!記??!務必確保剩余人質的生命安全!”
現(xiàn)場指揮開始聯(lián)絡人員。
沈一弦聞言,立刻追問道:“直升機駕駛員靠得住么?”
“駕駛員是特警隊里調遣來的精英,我們已經(jīng)關照過了,一旦起了沖突,第一時間啟動煙霧炸彈、同時開槍射擊,全力將包括宋先生在內的人質安全帶離!”刑警隊長解釋道:“你也趕緊跟宋先生聯(lián)系一下,通知他,匪徒即將往天臺逼近了!”
沈一弦慌忙掏出手機,給宋世誠撥了電話。
………
“嗚嗚……媽咪!我要回家!”
“寶貝,乖,很快就沒事了?!?
在欽坤等匪徒的槍口下,一對母子被迫跟著進了電梯,直往天臺而去。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們……再不行,你們先放了我兒子吧,我給你們做人質,求求你們了?!蹦悄赣H抱著兒子,對欽坤等人哭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