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期末考結(jié)束,她把每周六小時打工改為每日八小時,地點就在馬路對面的富萬邦。
跟前是位戴眼鏡的男學(xué)生,臉很瘦,額頭長了兩顆痘。
“兩份鱈魚堡套餐,還要嗎?”
“不要了?!彼f,想了想又補充,“再來兩個圣代?!?
項林珠重復(fù):“兩份鱈魚堡套餐,兩個圣代,還要嗎?”
男生抬頭:“不要了?!?
她終于看清他的臉,原來除了額頭,臉頰還長了幾顆痘。收錢的同時她瞄了瞄坐在窗口的劉曉娟,劉曉娟也正瞧著她,還沖她揮了揮手。
這點餐的正是劉曉娟前幾天聯(lián)誼認(rèn)識的男孩兒,今天特地帶來給她看。項林珠熟練地揀餐裝餐,趁男孩兒端著托盤轉(zhuǎn)身時朝劉曉娟比了個手勢。劉曉娟立馬笑得花枝亂顫,看她神魂顛倒的樣子,她自己沒忍住也跟著笑了。
劉曉娟也是外地人,訂了后天晚上的火車票回家。她父母在老家開的雜貨店,夏季在店前擺燒烤攤,冬季在門口賣煮玉米,一年四季都不閑著,生活雖不富裕卻也有余。
半小時后,劉曉娟和男孩兒離開,走前還特地沖她揮了揮手。項林珠和她眼神告別,依舊熟練地忙碌著,細(xì)長的胳膊在粉色細(xì)紋的工衣下來回擺動。她心無雜念,被念書和掙錢充斥了生活的全部,既不期望春心萌動的愛情,也不羨慕別人充沛的假期。
生活到如今地步,大部分由她自己爭取而來,她已經(jīng)很滿足。這日子雖枯燥無味,但她不是愚鈍麻木之人。每天下班后,她會在帕帕羅蒂買個小面包,再沿著演武路一直往南走,那路的盡頭是海,觀景臺上永遠(yuǎn)站著拍照的游客,圓柱橋墩立在水上,還嵌了瑩瑩綠燈,靜謐安詳十分漂亮。
她手中的面包散發(fā)甜膩的香,配著咸濕的海風(fēng),心情十分舒暢。再往東經(jīng)過大學(xué)路從東側(cè)門一直走回去。暑假來臨,大部分學(xué)生不是已經(jīng)回家就是在準(zhǔn)備回家,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一個人落得自在,喝完水后就翻書來看。
項林珠專業(yè)是海洋科學(xué)類,輔修為經(jīng)濟(jì)學(xué),后者因兼顧少成績稍顯落后,她想趁著暑假補一補,可是數(shù)來數(shù)去少一本書。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那本書落在什么地方??上肫鹬缶头噶穗y,因為那書落在譚家了,但譚稷明這人她并不愿意過多接觸。
思來想去她發(fā)了一條微信:上回送三花酒和牛巴,我不小心把書落在你家了,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去拿?
半分鐘后無回應(yīng),她又等了五分鐘,依然沒回應(yīng)。于是她去洗澡了,等洗完澡出來晾完衣服又晾干頭發(fā)才重新翻開手機,屏幕提示有一未接來電,她于是回?fù)苓^去。
嘟音提示好幾下,那頭才接通:“喂?!?
譚稷明聲音慵懶沙啞,像剛剛睡醒。
“你打電話了?我才看見?!?
“你過來吧,我在家。”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吧?!?
“明兒一早我回北京,不知道什么時候再過來?!?
“……好吧,我過去?!?
夜里九點四十,她趕上末班公交車,到達(dá)雙十思明分校站時已十點四十,下車后又經(jīng)過好幾個路口才進(jìn)了海峽國際。
從摁響門鈴到門被打開,她足足等了八分鐘。譚稷明穿著寬松短褲,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皺眼看著她,那樣子竟真是剛睡醒。
他打著哈欠光著腳,返回客廳搗鼓除濕機,又指了指茶幾:“那兒,你的書?!?
項林珠拿起那本《管理學(xué)原理》,隨手翻了翻,卻發(fā)現(xiàn)其中一頁有紅筆標(biāo)示。
“那論點有問題,我給改了改?!彼f著抬頭,“會煮面么?”
她點了點頭。
“給我煮碗面?!?
于是,她大晚上跨越小半個城,跑來他家給他煮面。
一刻鐘后,譚稷明坐在飯桌前跐溜跐溜吸面條,吸了兩口又抬頭看她:“有湯么?”
她又折回廚房替他拿湯。
做完這些,項林珠拿著書準(zhǔn)備告辭。
他卻忽然放下筷子:“等會兒?!?
她滿腹煩悶,該不會還要叫她洗碗吧。
卻見他去茶幾翻來搗去拿了管藥膏:“幫我擦藥?!?
這地兒對譚稷明來說太潮濕,他背上起了疹子,反手也夠不著,逮著能幫忙的項林珠自然不會放過。他一邊說一邊脫衣服,等話說完衣服也脫完了。
于是項林珠又放下書,折回去替他抹藥。
“誒,你洗洗手先?!?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順從地去洗了手。
坐在沙發(fā)的譚稷明見她洗完手回來,便轉(zhuǎn)了光著的身子背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