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不說,轉(zhuǎn)身又回去工作。那袋中裝的水,沉甸甸在手中一滾,她看見表皮貼著未摘除的標簽,顯示單位是三公里外的一家大型超市。
就那么拿著暖手袋,她順勢平躺在沙發(fā)上。正對面是靠南的窗戶,先前還開著,不知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上。她抱著暖手袋悄悄翻身,面朝沙發(fā)側(cè)躺,又看見頂上的空調(diào)被開了熱風。接著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皮質(zhì)背椅,終于沉沉睡去。
室內(nèi)寂靜,偶有翻紙的聲音,譚稷明坐在辦公桌后極專注,樓里卻忽然傳來動靜,他抬頭,看見有人正推開玻璃門往里走。
他放下筆,快速而穩(wěn)健地走出去。
帶上門的同時他沖程書穎開口:“你怎么來了?”
程書穎揚了揚手里的袋子:“給你們送宵夜?!彼鲃菀崎T進去,“小項呢?”
那門留了一道縫,程書穎的手還沒夠著,他卻拉著把手,稍一用力,將門鎖上。
“睡了?!?
“睡了?”
他點點頭,也不解釋,一邊帶她去會客室一邊問:“買什么了?”
“你叫人加班,卻讓人睡這兒,趕明兒公司全知道了,還以為你和下屬亂搞男女關(guān)系?!?
他笑:“人不舒服還不讓人睡覺?我這老板當?shù)囊蔡唤饲??!?
“不舒服?不舒服應該去醫(yī)院啊,躺這兒就舒服了?”
他抬頭:“什么意思?”
她訕訕地,拉開椅子坐下,把食盒打開:“還有多少活兒,吃完東西我?guī)湍愀伞!?
“差不多了,不用你,吃完回吧。”
“我才剛來,你就趕我走,有你這樣對待恩人的嘛?”
“別提這茬兒。”他笑著說,“要不是你,我會跟這兒加班?”
“好心當成驢肝肺!那經(jīng)銷商上個月才和你爸坐一個桌兒吃飯,還是我爸攢的局。一句話的事兒,他什么不給你辦啊,真不知你在磨嘰什么?!?
“做生意么,除了賺錢也圖個樂趣,一句話解決了就不好玩了?!?
程書穎說:“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三五個月不著家了,敢情一句話能完成的事兒全讓你磨磨嘰嘰
玩去了。回頭我把這事兒告你媽,讓她收拾你!”
“多大了還告狀,不長進?!?
“就這樂趣!”她說,“總比你交一些來歷不明的人當女朋友強?!?
“誰來歷不明?”
她張口就來:“小項啊。”
他又盯著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彼柭柤?,“給您提個醒,別被人誆了錢,雖然您不缺錢,但也是一個子兒一個子兒掙來的,不容易。”
他說:“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兒不勞你費心?!?
“她到底哪兒好?不算頂漂亮,人也沒趣,跟一悶葫蘆似的……”
只聽啪一聲,動靜不大,但四周寂靜也顯得動靜不小。原來是他將水杯撂在桌上。
“我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走吧。”
她看著對面完整的食盒:“可你還沒吃呢?”
“我不餓?!?
……
譚稷明和程書穎從小一塊兒長大,早年同住職工家屬院,那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是熟人。程書穎的母親和譚稷明的媽媽何曉穗是同年進的同家單位,結(jié)婚生子的時間都不相上下,關(guān)系特別好。
少時程書穎父親常年駐外,她媽媽又經(jīng)常出差,每出一次差她就去譚稷明家趁飯。時間長了,別
人都以為譚家養(yǎng)了倆孩子。
后來譚稷明父親譚社會生意越做越大,譚稷明上高中那年全家從院里搬走了,但兩家情誼絲毫未受影響。
程書穎待譚稷明好,是長久來的習慣,譚稷明待她很隨意,也是一種習慣。
隔天一早,雨停了。項林珠的生活作息十分規(guī)律,不到七點就醒過來,她從沙發(fā)上坐起時,譚稷明正坐在辦公桌后看手機。
“醒了?”
“嗯……”
“還痛么?”
“……不痛了?!?
聲音極小。
“給我煮杯咖啡。”
她于是穿上鞋,匆匆替他去勞動。等咖啡遞到他手里時,才發(fā)現(xiàn)他拿著手機是在玩游戲。
她些許驚訝,想不到他還玩游戲。
譚稷明問她:“你玩么?”
她搖搖頭。
他不說話了,專心玩游戲,過一會兒又說:“把這收一收?!?
她立即行動,把沙發(fā)上的毯子疊好,連暖手袋一塊兒放進柜子里,又去收拾桌面,倒完垃圾又給
花兒澆水。
“……那個,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今天開導師見面會,我得回去準備準備?!?
他輕微點了點下巴,也沒看她。
出去時卻撞上周順順,周順順拎著豆?jié){,一邊脫掉外套一邊打量她:“你這是剛來還是要走?”
“剛下班?!?
“加個班把褲子都加沒了,老板真厲害呀?!?
她低頭看了看運動褲:“別胡說,這不是褲子是什么?!?
“可你昨天穿的不是這條呀?!?
“我來例假了,換了。”
周順順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她怕她誤會,拉著她的胳膊解釋:“我真來例假了,不信去垃圾桶看看?!?
周順順吸著豆?jié){皺眉:“誰要去看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