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崩樂壞!
朝禮繁瑣卻是必學,朱允炆先開口定了調子,不敘朝禮,倒是讓一眾親族頓感心頭一松。
“今日這頓飯,一是自大家入京以來,朕一直沒有機會正式招待過諸位,此番算朕盡地主之誼。
二來,叔叔兄弟們俱為藩王,孝期已過,你們要就藩,朕為大家踐行。
最后,也是咱們一家人坐一起,聊聊家長,總結一下各支這些年的見聞,也讓大家伙好取長補短。”
說到最后,朱允炆笑了起來,“就比如說四叔,教出了咱們大明宗勛第一位金腰帶得主,朕的兒子也快三歲了,朕得找四叔請教。”
大家伙俱都陪著笑,朱棣起身躬禮,“皇上謬贊,臣愧領。”
“細想想,咱們家這么些年,今日可是第一次都來齊了。”
朱允炆感嘆一聲,“叔叔們接二連三的就藩,朕便再也沒有機會向叔叔們學習的機會了,今日難得,叔叔們都在,咱們一家團聚,當共飲。”
朱允炆舉杯,大家伙都跟著喝下杯中酒,這里面歲數(shù)最小的就是安王朱楹,才只有十六歲,喝完之后還嗆出了聲。
駙馬梅殷笑了出來,“安王年歲尚淺,不如便以茶代酒吧。”
朱允炆擺擺手,“不會喝酒哪成,現(xiàn)在不會喝就得多鍛煉,朕打算明年讓安王叔就藩,現(xiàn)在不練就一副好酒量,到了封國,還不得被那些狂士欺負啊。“
大殿里安靜了一下,像是與安王歲數(shù)相近的幾個親王都眉開眼笑起來,嘰嘰喳喳的問朱允炆打算讓朱楹去哪里。
朱允炆笑了起來,“咱們都是一家人,這天下也都是咱們家的,去哪里自己挑,朕今兒都允了。”
看起來,朱允炆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朱楹頓時有些樂得發(fā)暈,試探的問了一句,“臣想去浙江可以嗎?”
少年思春,老是在宮里聽仆人說江南多美女,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十六歲還沒找媳婦的朱楹現(xiàn)在就想去見識一下啥叫天堂。
朱允炆含笑點頭,“可以,那便把紹興府給你吧。”
朱楹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眼花,只覺得這驚喜有些太大了,一時間竟然都忘了謝恩。
一些封地在邊遠地區(qū)的親王是看得眼紅欲裂,年輕的遼王朱植眼珠子一轉,他也張了嘴。
“皇上,臣想換個封地,您看成嗎?”
朱植畢竟年輕啊,今年才二十出頭,十五六歲就被朱元璋趕到鳥不拉屎的遼東,日子那個苦啊。
是,手里攥著幾萬部隊,遼東地頭上他跟皇帝都沒什么區(qū)別,但那管什么用啊,他總不能天天指著殺人為樂吧,他又不想造反當真皇帝,他就想當一輩子的太平藩王,他也想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而不是整日天不亮就被各種軍報吵醒,然后跑到四面漏風的軍營里凍得跟死狗一樣。
朱允炆假裝一冷臉,“遼王叔鎮(zhèn)守遼東,那是爺爺欽定,怎能說改就改。”
誰知道朱植竟然裝起病來,“陛下,臣苦啊。”
在京師呆了三個多月,朱植不知道看到了多少花容月貌,要不是熱孝攔著,朱植早就化身為狼強搶民女了,他也是個沒出息,每天逛個廟會就樂不思蜀,要是真讓他逛一回教坊司,估計這個貨能死在里頭。
總之朱植是打定了注意,遼東那破地,他是說什么都不回去了,人煙稀少,地貧民敝,那兒的姑娘,一個個長得比李逵還壯,家里媳婦勸了朱植好幾回納妾,朱植都狠不下決心虐待自己。
聽到朱植連水土不服,久受風寒之苦,以致年紀輕輕就長感腿腳隱痛難忍這種蹩腳的理由的拿了出來,朱允炆便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遼王叔便先留在京師,朕安排太醫(yī)為叔叔診治,封地之事,等將來你我二人在定吧。”
朱植開心的連飲三大杯,一點不像身子骨有病的樣子。
受封甘肅的岷王朱楩一看朱植有戲,他也想跟著換,結果一開口就被朱允炆駁了回去,“胡鬧!遼王叔鎮(zhèn)守邊疆多年,是有功的,朕先說好,想換封地的,不是不可以,且先去九邊守個幾年才行。”
守過九邊的,就能換?
幾個年輕點的馬上動起了心思,只有朱棣、朱權、朱桂、朱楧四個人心里一顫,互相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對方心里的波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不作聲。
至于襲了爵位,同朱允炆同輩的秦王朱尚炳、晉王朱濟熺倆人對此無動于衷,此時正忙著吃東西呢。
倆孩子根本不操心這些,他倆自打襲了爵位之后,心里就剩一個念想,啥都聽皇帝的。
他倆又不是其父朱樉、朱棡,這倆人不聽話那是有底氣,軍中威望高嘛,秦王衛(wèi)、晉王衛(wèi)能聽朱樉、朱棡的話,那是有一份生死中的交情在,他倆一死,那些兵寧愿聽南京的正統(tǒng),也不可能跟倆孩子瞎鬧,所以他倆此番進京,那是一身輕松。
甚至都做好了一來就不回封國的準備,新皇帝看他倆那么聽話,總不至于弄死他們吧?
眼瞅著好好一頓飯馬上成了訴苦大會,朱允炆忙擺手,“好了,更封易藩的事以后再說,今日是來喝酒的,來,咱們大家伙同敬四叔一個。”
朱棣這會后脖子正呼呼冒汗呢,一聽朱允炆點名,騰楞一下就跳了起來,“臣惶恐,不敢當皇上敬。”
朱允炆呵呵一笑,竟走下御案,端著酒杯來到朱棣面前,拉著后者的手臂面向大家,誠懇的說道,“眾位叔叔兄弟,四叔久在順天前線,協(xié)調九邊軍事,這些年為我大明跟逆元余孽大大小小打了幾十仗,朕聽說,四叔一年在府里的日子都不到一個月,你們有的在江南安享太平,朕能在應天登基御極,咱們都承了四叔的情,你們說,這杯酒該不該敬。”
大殿內(nèi)一片附和贊譽之聲,說著“四哥、四叔當飲”之類的話,朱棣只好故作惶恐的一飲而盡,口中連稱不敢。
剛打算放下酒杯,卻見朱允炆拿起酒壺親自給朱棣斟上了酒。
“四叔,朕要單獨敬你一個。”
朱允炆感嘆著,面向眾人,“大家可都不知道,四叔為國操勞太甚,哪怕為爺爺守孝的時候,心里都一直牽掛邊疆戰(zhàn)事,多次手信嚴令順天不得怠慢軍備,朕心里實在是感動莫名,于是朕讓宋晟去了漠南,想著二人是故交,可以互相幫襯,四叔還為了避嫌,前些日子,都沒有設宴給宋晟踐行。”
說完話,朱允炆還拍了拍朱棣的手臂,“你我叔侄之間,何必橫生擔心,血濃于水,朕豈能信不過自家人。”
眾皆稱贊,唯有朱棣,驚駭欲死!
燕王府里,有家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