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亮了一點,葉翎有些不適應(yīng),眨了眨眼,看到一個身著古裝的少女俯身過來,手背在她額頭輕輕貼了一下,松了口氣:“二小姐,你可嚇?biāo)琅玖耍√t(yī)說是餓暈的,今日一早奴婢給二小姐送去的粥,二小姐怕是沒喝,偷偷倒了吧?奴婢讓雪鶯燉了燕窩,這就端過來,二小姐先吃一點。”
這是原主身邊唯一的大丫鬟,名叫雪晴的。
雪晴很快端了燕窩回來,先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扶著葉翎坐起來,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腰后,又端起燕窩,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了葉翎唇邊。
葉翎張嘴,喝了一口。加了冰糖的燕窩,入口細(xì)膩爽滑,胃里這才有了知覺。
雪晴一邊喂著葉翎,一邊輕聲說:“二小姐現(xiàn)在可是戰(zhàn)王妃了,以后千萬不能再耍脾氣。京城里想嫁給戰(zhàn)王的小姐好多呢,聽說公主都心慕戰(zhàn)王,只是戰(zhàn)王病了,這等好事才落到了二小姐頭上。奴婢相信二小姐這一沖喜,戰(zhàn)王肯定就好起來了,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戰(zhàn)王……葉翎發(fā)現(xiàn)雪晴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往床里側(cè)瞟,她微微偏頭看過去,愣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床上還躺了個人。是個年輕男子,原主的記憶中見過這人,就是她現(xiàn)在的丈夫,戰(zhàn)王云堯。
“二小姐,戰(zhàn)王喝了藥就睡了,聽不到咱們說話。”雪晴小聲說。
葉翎神色怪異地看著云堯死氣沉沉的臉,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云堯的脖子,冰冷滲人,沒有一絲溫度……
“他已經(jīng)死了。”葉翎擰眉。
雪晴猛然瞪大眼睛,手中的半碗燕窩摔在了地上,臉色煞白,遲疑地伸手,顫抖著去探云堯的鼻息。
尖叫聲響起,雪晴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傻了。
門外有人聞聲進來了,為首的是個年輕男子,與床上的云堯容貌有幾分相似,是云堯的弟弟云修。
葉翎正在想,她剛剛死了丈夫,是不是應(yīng)該擠出兩滴眼淚,表現(xiàn)一下哀傷才正常?結(jié)果云修大步走來,一臉厭惡地把葉翎給推到了地上去,坐在床上,抱起云堯,探了鼻息之后,眼淚奪眶而出,面色沉痛地叫了一聲:“大哥!”
葉翎后腰撞在了桌子腿上,很疼,但沒有人管她,她的兩個丫鬟都被嚇傻了。
薛氏來了,看著云堯的尸體,面色悲慟,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落下,若不是旁邊有人攙扶著,便暈倒了。
葉翎身體虛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看著房間里人來人往,雜亂的腳步聲像是踩在她的心口,讓她感覺呼吸困難。不多時,里里外外都響起了壓抑的哭聲。
薛氏讓云修為云堯換上了壽衣,把云堯的遺體抬出去。雪晴和雪鶯這才過來把葉翎從地上拉起來,葉翎又躺回了剛剛死過人的那張床上,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嫁衣。
半夜時分,云堯的死訊傳到了宮中。
待天亮之時,戰(zhàn)王府大門外昨日掛著的雙喜大紅燈籠,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換成了白色。石獅子上綁著的紅色綢花,也被摘掉了。
府中一片縞素,而昨日的喜堂,一夜過后,變成了靈堂。
葉翎如提線木偶,被雪晴和雪鶯換上了白色的喪服,攙著送去靈堂,跪在了棺材旁邊。
面前擺著個火盆,葉翎拿了紙錢,一片一片往里面扔,看著火光明滅,心中在想,這趟穿越也沒誰了,將門嫡女嫁做戰(zhàn)王妃,聽著真真是極好的命,結(jié)果出嫁當(dāng)天就變成了寡婦。人生如戲,接下來,全靠演技了……
葉翎跪得膝蓋酸疼,好在戰(zhàn)王府的人還算有人性,沒打算餓死她。雪晴送來的飯菜,她都吃了下去,力氣恢復(fù)了些。
中間薛氏讓雪晴和雪鶯扶著葉翎回房休息了一個時辰,又被帶過來為云堯守靈。
是夜,葉翎由跪變坐,靠著靈堂里的柱子,昏昏欲睡。
一陣淺淺淡淡的幽香隨風(fēng)襲來,葉翎的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秋夜風(fēng)涼,冷月如霜。
靈堂門口的喪幡隨風(fēng)亂舞。吱呀一聲,未封上的棺材蓋移動了幾寸,里面直挺挺坐起一人,如幽靈般飄起,輕輕落地,墨色的長發(fā)遮住了半張慘白的臉,一雙眸子如幽潭深壑,沉靜無波,綢面的壽衣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火盆之中燒了一半的紙錢,被風(fēng)吹起,染著細(xì)碎的火星,朝著那人飄去。他的手微微揚起,半片紙錢貼在了葉翎身后的柱子上,像是被釘上去的,風(fēng)吹著也沒落下。
“參見主子。”一道男聲在陰影中響起。
“一刻鐘,清除所有痕跡。”低沉清冽的聲音。
“是,主子。”有人抬來一具尸體,放進了棺材之中,不管面容還是身形,抑或是那身壽衣,都與靈堂之中站著的那人分毫不差。
那人腳步輕移,走到葉翎身旁,低頭,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薄唇輕啟,聲音微不可聞,似喃喃自語:“你在葉府生存不易,成了戰(zhàn)王妃,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