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翎聽到面前的大殿之中傳出一道渾厚的男聲:“宣。”
太監(jiān)扯著嗓子高喊:“戰(zhàn)王妃覲見!”
葉翎跨過高高的門檻,徑直往前,走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禮:“葉翎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原主曾隨父母進過宮,葉翎有記憶,所以知道該怎么做。而她是個適應能力極強的人,并不想特立獨行地選擇不跪來挑戰(zhàn)皇權。
“戰(zhàn)王妃節(jié)哀,平身吧。”楚皇開口,看著葉翎說。
“多謝皇上體恤。”葉翎有些艱難地起身,垂著頭站在那里。
“把那東西,給戰(zhàn)王妃看看。”楚皇話落,太監(jiān)送了個物件給葉翎。
葉翎接過去,是一塊很長的白布條幅,卷在一起,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按了很多手印。
“這是禮部收到的萬民請愿書,百姓要求戰(zhàn)王妃為戰(zhàn)王殉葬。”楚皇說。
葉翎的手頓了一下,感覺那塊白布于她,滿滿的都是惡意。這見鬼的世界,竟然還有殉葬這種慘無人道的糟粕,她招誰惹誰了?簽字按手印的這些百姓真的不是被人蠱惑的嗎?
葉翎低著頭,楚皇看不到她的表情,就開口問了一句:“戰(zhàn)王妃對此怎么看?”
葉翎捧著那塊白布,再次跪下,反問道:“皇上,南楚百姓,遠不止萬人。其他人,并沒有要求我殉葬,是這樣嗎?”
楚皇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葉翎竟會說出這樣機智的話來。而這,當然是事實。
“戰(zhàn)王妃,戰(zhàn)王為南楚立下了汗馬功勞,百姓是不忍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葉翎看過去,神色疑惑:“這位是?”
“禮部尚書,孔瑀。”男人板著臉回答。
“孔大人,戰(zhàn)王為南楚立下汗馬功勞,但家父亦是戰(zhàn)王的前輩,死于沙場,讓我殉葬,家父夜里定會去找你。”葉翎垂眸說。
孔瑀神色一僵:“戰(zhàn)王妃說笑了。葉晟將軍的戰(zhàn)功,自然不假。但如今百姓都認為,是戰(zhàn)王妃克死了戰(zhàn)王。”
“第一,孔大人是否問過南楚每一個百姓,他們答應讓你代表了嗎?你憑什么說出百姓都認為是我克死了戰(zhàn)王這樣的話?第二,我與戰(zhàn)王成親,是護國寺圓濟大師算過的天作之合,皇上頒下的賜婚圣旨,何來相克一說?難道你認為皇上的安排有錯嗎?第三,戰(zhàn)王英勇無畏,正直善良,你憑什么認為他希望無辜之人殉葬,與他黃泉路上相伴?請不要用你的一廂情愿來侮辱戰(zhàn)王的人品。第四,我沒有說笑,孔大人以后走夜路小心點,家父不定什么時候就去找你了。”葉翎的聲音虛弱無力,卻字字誅心。
朝中一向能言善辯的禮部尚書孔瑀,被葉翎懟得啞口無言,臉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好了,朕認為戰(zhàn)王妃所言有理,孔愛卿若真要以民意為由,請求戰(zhàn)王妃殉葬的話,等你在戰(zhàn)王下葬之前,拿到南楚所有百姓簽的請愿書再來吧。”楚皇話落就起身走了,顯然今天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
葉翎起身,走到孔瑀面前,把手中的白布扔到了他的身上,看著他,神色認真地問了一句:“我可曾刨過你家祖墳?”
孔瑀面色一沉:“戰(zhàn)王妃休要胡言!”
“那就是沒有。”葉翎又看了一眼所謂的萬民請愿書,幽幽地說,“不管是你,還是你背后的什么人,想趁著這個機會讓我死,都別做夢了。這種伎倆,低劣得可笑。下次再來找我麻煩,記得帶上腦子。”
葉翎話落,轉(zhuǎn)身緩步離開。孔瑀氣得渾身顫抖,卻什么都不敢做。
出了宮,葉翎又上了來時的馬車,被送回了戰(zhàn)王府。
回府之后,葉翎讓雪晴去跟薛氏說她一切安好,就回房睡覺去了。進宮緊繃心弦應對,一回來,身體和心理的疲憊都到了頂點,沾枕頭就睡著了。
晚飯葉翎都沒起來吃,薛氏也沒有要求她再過去守靈。
夜半時分,守夜的雪晴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窗戶無風自動,一股淺淺淡淡的幽香在房間里彌漫開來,一道高大的墨色人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飄進來,落在了床邊。
“都說你是南楚第一廢物美人,沒想到你在宮中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倒是我小看你了。”微不可聞的聲音,來人話落,目光從葉翎臉上移開,俯身打開床邊小柜的抽屜,里面卻沒了他想要的東西。
在房間里其他地方找過之后,來人又回到床邊,一手揪住葉翎的衣領,把她拉起來,一手掀開了枕頭,從下面拿出那本琴譜。
“我的書,果然是被你拿了。”來人說著,翻了一下手中的書,半片紙錢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來。
來人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那枚紙錢,舉起來,看了看,墨眸中透出一絲笑意:“這東西你都撿回來,有趣。”話落看了一眼葉翎白皙光潔的額頭,手指微動,紙錢飛出,不偏不倚地貼在了葉翎的腦門兒上。
“歪了一點。”來人用手指調(diào)整了一下,滿意地點頭:“好看,就當我送你的平安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