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建銘的死訊委實來得太突然,當(dāng)天,朝臣們都沒反應(yīng)過來,到了次日的早朝上,就有御史跳了出來,遞上了連夜寫的折子。
“皇上,臣奏請以帝王之禮將戾王葬于皇陵?!?
“前朝亦有代宗皇帝在位五年,后由高宗皇帝復(fù)辟,代宗皇帝仍舊被葬于皇陵,其牌位供奉于太廟……”
御史一派義正言辭,還從史論今,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道理。
慕炎可沒那么好的脾氣,當(dāng)下就直接打斷了對方:“謀朝篡位還能以皇帝之禮安葬!吳御史,你這是在鼓勵別人篡位嗎!”
吳御史冷汗涔涔,無言以對。今上說話還是這么劍走偏鋒,這話讓人怎么接!
其他朝臣們皆是默然。
說句實話,不止是吳御史覺得慕建銘該葬入皇陵,還有一些老臣也同樣覺得當(dāng)如此,畢竟慕建銘也姓慕,而且他在位足足十九年,在史冊上也不是一筆可以抹煞的,今上準(zhǔn)慕建銘葬入皇陵,還能給后世留個賢名,何樂而不為。
想歸想,但是既然慕炎都表了態(tài),那些人也就歇了心思。為了一個廢帝與今上對上,不值得當(dāng)。
慕炎從金鑾寶座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眾臣,又道:“就將慕建銘葬于西山。還有,岑振興自請守陵,朕允了?!?
他丟下這句后,就宣布退朝,顯然是不打算征求群臣的意見了。
“……”
“……”
“……”
直到慕炎離開后,滿朝文武依舊是啞然無語,神『色』復(fù)雜。
西山甚至都不是宗室的安葬地,今上這是半點體面也不給戾王留了。
戾王的喪事也就到此為止了,誰也沒敢對此再說什么,眾臣本來是打算觀望一下岑隱的態(tài)度,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岑隱竟然一早就離京了。
現(xiàn)在這個時機實在是太過微妙,不少朝臣們?nèi)滩蛔「∠肼?lián)翩,暗道:莫非是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大事發(fā)生了!是哪里又不太平,亦或是,皇帝故意調(diào)開了岑隱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關(guān)注著,議論著,結(jié)果,一天、兩天、三天……朝堂上一直風(fēng)平浪靜,皇帝對于岑隱的離京只字不提,于是又有人懷疑岑隱是不是領(lǐng)了密旨去辦差,可是,各地也都是太太平平,安安穩(wěn)穩(wěn),沒什么加急的折子送來,不像是有什么動『亂』。
各種揣測又漸漸地平息了下來,相安無事。
岑隱這一走,就走了大半個月才回京。
正月三十日,由安平再次登門端木家,這一次是為了替岑隱下小定禮。
當(dāng)天,端木憲請了假在家,端木緋也早早出宮回了娘家,陪在端木紜的身邊。
這是端木紜的大好日子,端木緋自然不能缺席,她盼著這一天已經(jīng)盼了許久了。
今天是大喜之日,沐國公府上下自是喜氣洋洋。
安平一到,就有小丫鬟小跑著去通稟:“老太爺,安平大長公主殿下到了,還帶了活雁呢!”這活雁自是用來作贄禮的。
端木憲聞言都驚了,差點脫口問真的是活雁嗎。
本來,端木憲故意跟岑隱提出以活雁為贄禮,多少有點故意為難的意思,畢竟現(xiàn)在還是正月呢,這大冷天的,到哪里去尋活雁!
端木憲尋思著拖拖納采的時間,為難一下岑隱也不錯,卻沒想到岑隱居然真的弄來了活雁。
端木緋掩唇偷笑,肩膀微微顫動著,對著端木紜擠眉又弄眼,意思是岑公子真是有心了。
“……”端木紜自是知道這活雁是從何而來,不由想起上次岑隱說要去南邊獵活雁的事。
那一日,岑隱給她披上的斗篷還在她那里,她親自洗了、熨燙了,又熏了香,暫時替他保管著。
想著當(dāng)日的一幕幕,端木紜覺得耳尖一陣灼熱,心跳砰砰加快:他一向說到做到。
不一會兒,安平就在一陣喧鬧的“嘎嘎”聲來了,隨行的小內(nèi)侍帶來的果然是一只生龍活虎的活雁,不僅是府中的下人,連小八哥都好奇地飛來圍觀,與那只活雁一起“嘎嘎”叫個不停。
安平曾經(jīng)幫慕炎下過小定禮,對于這些程序也算是駕輕就熟了,笑『吟』『吟』地讓丫鬟們奉上了四盒小定禮,又說了一番吉利話,對于端木憲的心不甘情不愿完全視若無睹。
安平是真的為岑隱高興,對她來說,岑隱與她半個兒子也沒什么差別了,這么多年來,他們幾個人正是因為有彼此的扶持,才能一步步地走到了現(xiàn)在。
就算岑隱不開口,安平也想幫他『操』持婚事,這是她對岑隱、對薛祁淵夫『婦』的一點心意。
緊接著,季蘭舟也命人送上了女方這邊的四盒回禮,其中還有一套她親手給岑隱做的衣裳,從外袍中衣到鞋襪帽巾還有斗篷,一應(yīng)俱全。
這不是端木紜第一次給岑隱制新衣,卻是最甜蜜的一次。
照理說,這時候應(yīng)該有端木家的女『性』長輩對于自家姑娘的女紅謙虛上幾句,可是端木家沒有女『性』長輩,而端木憲覺得自家大孫女哪哪都好,根本懶得謙虛。
幸而安平早有準(zhǔn)備,好生把端木紜的手藝夸了一番,端木緋與她一唱一和,氣氛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跟著,安平又端木紜叫到身邊,親自給她『插』上了一支發(fā)簪,到了這一步,這門婚事才算是板上釘釘,端木紜的心徹底定了。
當(dāng)天,安平就遞了聘書,雙方也擇了婚期,本來端木憲本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念頭,打算把婚期拖到明年的,結(jié)果,由安平出面,就是端木憲也沒能說過安平,最后把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
安平選的這個日子太妙了,既比端木憲預(yù)想的日子提前了兩三個月,而又沒有太趕。
“端木大人,現(xiàn)在離婚期還有十個月,日子肯定是夠?qū)捲A?,肯定能把婚禮準(zhǔn)備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而且,本宮問過欽天監(jiān)了,接下來一年最好的日子就在十一月初五了,在那日辦婚禮肯定是大吉大利?!?
安平說起話來,周周道道。
端木憲無話可說,終于還是答應(yīng)了。
這樁婚事大概是京城這兩年最受關(guān)注的一樁了,幾乎是安平一到沐國公府,消息就在同一時間擴散開來。
當(dāng)看到安平送去的贄禮是活雁時,立刻就有人意識到前陣子岑隱突然出京,就是為了去獵活雁,可想而知,岑隱對這樁親事是多么看重。
本來,不少人還想著這樁婚事會不會是皇帝和岑隱之間在利益上的聯(lián)姻,現(xiàn)在,這種想法也漸消了。
各府都打聽起婚期來,無論端木家還是安平都沒瞞著的意思,于是,他們都知道了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五。
自岑隱回京后,朝堂上下都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辦事那也是十二萬分的小心,生怕一個不好就引來東廠抄家,淪為岑隱用來殺雞儆猴的對象。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就看到皇帝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先是縮減了各部各衙繁冗的人員,接著又重新劃分了六部的職責(zé)。
前年,皇后已經(jīng)把內(nèi)廷司的職責(zé)分別分給了六部和內(nèi)廷十二監(jiān),又撤了內(nèi)廷司,當(dāng)時已經(jīng)引來朝中不少的非議。
而這一次,皇帝下手更狠,不僅削減了六部三司的人員,還把一些職責(zé)從六部分開,直接歸于皇帝。
那之后,皇帝又對官員考核進行了改革。
當(dāng)初在岑隱當(dāng)政的時候,就已經(jīng)提出了新的考核制度,并給了兩年作為緩沖期,新的考核制度遠比現(xiàn)在的要嚴苛,后來慕炎當(dāng)政后,不少人都指望著這件事能無疾而終,結(jié)果還是來了。
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整個大盛的官員們都感覺這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三月初五,楚庭舒回京述職。
端木緋想見弟弟,算著他應(yīng)該忙完了,就隨便找了個名頭,微服去了宣國公府。
楚庭舒在晉州已經(jīng)快兩年了,慕炎時常說他做得不錯,與身為晉州布政使的章文澈一起把晉州治理得井井有條,晉州的局面越來越穩(wěn)定了。
再見楚庭舒時,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萬事不愁的樣子,翹著二郎腿,正在笑瞇瞇地逗著雪玉。
雪玉很是嫌棄他,偶爾伸出爪子拍他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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