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啥子官啊,俺姓柴,單名個平,叫俺柴校尉好了了。。”
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過來,對方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但是眼中偶然凜凜煞氣,卻讓人
隱約覺得并不是能夠隨便糊弄或者說好像與的角色。
跟著這位騎著一匹棗紅大馬的柴校尉,還有兩名緊緊相隨而將周淮安包夾在個中的年長護兵,走出了一段
時距離之后,那些斷斷續(xù)續(xù)遮擋住視線,青山綠野的城外丘陵風光突然就迅速消失了,
只剩下展現(xiàn)在周淮安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如倒卷烏云般漫天飛舞的鴉鷲,橫七豎八堆疊錯落的尸骸,還
有林立摧折的兵器,傾倒的車馬與木柵,鋪滿了這廣州城外的曠野之中,就像是斑駁暗色的海潮過后殘留
物一般,淹沒了視野當中各種山丘、坡地、灌叢與田野。
這就是廣州城外留下的戰(zhàn)場么。
而在更遠處,幾片人聲鼎沸而塵囂直上的大型營地,就簇立在珠江之畔而不斷有形形色色的隊伍出入往來
著,其中還間雜著三五飛馳而過的戰(zhàn)馬和騎兵。
而來自城中的車隊從各處城門蜿蜒而出之后,就全部匯集到了這里,而在這幾片營地當中最為顯眼的無疑
就是一只鶴立雞群一般,高過所有顏色雜亂的林立旗幟一大截的土黃色大纛,以及垂掛在旁的兩面豎條大
旗,
遠遠望過去,其中一面寫著“沖天大將軍黃”的斗大黑字,另一面大旗上則是朱色的“百萬義軍都統(tǒng)”;
難道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黃巢,黃沖天所在么,周淮安不禁在心里猜測起來。
一小木盆帶著焦黑鍋巴底的剩飯,上面撒點黑乎乎的咸菜碎,就是對方所說的一頓飽飯了;雖然是基本沒
有怎么脫殼和舂磨過的泛黃糙米飯,還帶著不少燒糊和夾生的谷粒,嚼在嘴里對牙齒和口腔委實是一
種粗
糲的考驗,但是相對在黑叔叔的部落里吃到過的泥巴大餅和酸漿團子,就不再是那么難以接受和下口的事
情了。
這一度讓他想起了在醫(yī)療隊里,某次因為暴雨導致的泥石流而被困了三天三夜,差不多把身邊牙膏在內(nèi)的
一切東西都吃光之后,救援隊才到來而吃上一碗最簡單開水泡面餅的滋味和心情。
很快就被周淮安給連抓帶舀的一掃而空,連黏附的鍋巴殘渣都刮下來,然后只覺得空癟的肚子才剛剛填了
一個半飽而已,甚至意猶未盡的摸了摸肚子之后就連一個飽嗝都沒法打出來;而正在邊上觀看的柴校尉也
微微變了顏色。
“好你個能吃的和尚。。”
“這可是足給五到七人的飯食啊。。”
“接下來,就看你值不值得費這么多人的飯量了,,”
半響之后,他就被領到了一處倉促搭蓋起來靈棚和香案面前,一些諸如木魚、磐、磬之類的法器,就亂七八糟得丟在地上沒人收拾過呢,上面還有幾點疑似嘔吐物的濺痕和可疑的深色污漬。
好吧,對方一定是故意的吧,周淮安不禁心道。剛讓吃完一頓稍微果腹的飯,連個消食的機會都不給就拉到這戰(zhàn)場中來了,近距離飽受一番這種“色香味”俱全的當面沖擊。
不過,在非洲行走的時候,周淮安已經(jīng)直接或是間接的見過了不少,饑荒和戰(zhàn)火所造就的人間慘劇,也知道了許多根源和內(nèi)幕的所在;對此也已經(jīng)不是那么的特別反應激烈,而只剩下最基本人道主義情結上的感傷和觸動了。
然而,這落在那位自覺有些來歷的灰頭柴校尉眼中,卻又是另一番的感受和評價了;至少對方身上這種不動形色而發(fā)自由心的悲天憫人意味,恰如一個高僧大德的城府和氣度,只是年紀上有些過于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