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長,剛到市文化局罩在我頭上“研究生”、“引進人才”等一類的光環(huán)慢慢消退了,跟著劉副局長下基層的那段風光也早就不再了。不管從外人的眼光或我本人的感覺來看,我現(xiàn)在都成了文化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科員而已,每天的任務就是寫信息,接電話,給領(lǐng)導跑腿,在會議室倒茶,抬頭不小心看到的都是領(lǐng)導,什么人似乎都比我的資格老,我終于感到夾著尾巴做人的滋味了,尤其是唐主任的官僚習氣下,我甚至感到了做人的一種屈辱。
唐主任一副小官僚的樣子,喜歡在辦公室里吆三喝四的。
“小鄭,你過來一下。”這天他在后面叫了我一聲。
我心存疑慮地起身走到了他的辦公桌前,因為我已經(jīng)從以往的經(jīng)驗得出了一個經(jīng)驗,唐主任叫我,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事。
“你把這些材料先看看,熟悉起來,這兩天省里督查組要下來,我們要寫一個匯報材料。”唐主任抽著煙,眼睛不看我說道。
我的手上正在準備一個局長的講話稿,是在全市基層文化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已弄了兩天了,昨晚還熬夜到凌晨兩點,有點吃不消了。又一個大任務來,我的確思想上沒有準備。
“怎么,有顧慮?”唐主任見我沒吭聲,這才抬起頭發(fā)稀疏的腦門,一雙小小三角眼瞪了他一眼。
“沒有,就是手上還有一個稿子沒完……”我低聲地說。我似乎已經(jīng)受到機關(guān)某種程序的毒害了,在上級面前思維有點滯緩,說話有點吞吐,看上去仿佛一個我一貫鄙視的唯唯諾諾的奴才了。
“我知道你沒有完,”唐主任粗暴地打斷我的話,臉色也變了,“機關(guān)里永遠沒有完的事情,要一件一件來,但也不能因為上一件沒做完就耽誤下一件事情。你年輕,又是研究生,要多挑點擔子。朱主任跟局長后面要跑來跑去,坐不下來寫東西,以后這些活就主要是你干了。”
“我知道。”我說,瞄了一眼桌上那堆資料,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朱主任是局長的秘書,但奇怪的是卻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給局長寫過一次講話稿什么的,整天就知道拎個包跟在局長屁股后面到這到那,卻把秘書給領(lǐng)導起草講話稿這個最重要的職責給忘了。我聽說,朱主任是本市人,很有些背景,跟了局長之后肯定要提拔的。唐主任雖然在辦公室里對其他人頤指氣使,但對珠主任卻有點敬畏,說話的語氣比對別的人明顯客氣許多,這當中可能是局長的這層關(guān)系,但也可能是朱主任本人的能耐,就憑朱主任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唐主任這副“老鼠肚里擱不了四兩油”的勁就已經(jīng)輸他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