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打了一天結子也覺得手臂酸痛,腦子發(fā)昏,晚上就不做了,跑去炕桌邊看兄長寫字。
杜文對這個妹妹甚是疼愛,親自給她用棉被蓋好了腿腳才繼續(xù)練字,又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書本看,就笑著問:“妹妹想識字么?”
杜瑕大喜,心道就等你這句話!于是飛快的點頭,又問會不會耽擱他念書。
時下重文輕武,且官/僚系統(tǒng)相當缺人,讀書還是最好的出路,要是耽擱了兄長學業(yè),那可是罪該萬死。
杜文輕笑一聲,眉眼彎彎道,“無妨,我已經都記熟了,教你不過是再溫習一遍,記得更熟呢。”
雖是小小少年,可他脊背挺直,聲音清脆,眼眸清澈,已隱約可見日后瀟灑模樣。
杜瑕這才放了心,更靠近一點,順著他的手指跟著念。
說起來,這還是她穿越以來頭一次看到文字。
普通的鄉(xiāng)間百姓都是不識字的,前世隨處可見的書籍雜志廣告牌等物件來到這里成了天方夜譚。如今雖然普及雕版印刷,改良了造紙術,書籍成本下降,可動輒幾百文的啟蒙開銷對平頭百姓而言也非易事,但凡誰家略有一二本書籍便都愛若珍寶,不肯輕易示人……杜瑕從沒想過并不怎么喜愛讀書的自己也會有對知識渴望到發(fā)瘋的一天。
她早就習慣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早就習慣了男女都能享受同等教育福利,她不想做睜眼瞎!
之前的戰(zhàn)亂造成經濟倒退,文化蕭條,無數古本毀于一旦,諸多士子夭于一時,已經成型的官員大批隕落,尚未出頭的儲備力量也遭受重大打擊,整個政治系統(tǒng)都出現(xiàn)了大量空缺、斷層,無數有識之士心急如焚,紛紛上奏章,呼吁大興學業(yè)。
于是皇帝親下圣旨,從并不寬裕的財政中專門撥款,廣開學堂,減免費用,如此這般,像杜家這樣的普通人家才能同時供應兩個學生,不然放在平時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親眼看著書本聽杜文念了兩頁之后,杜瑕便放下心來,發(fā)現(xiàn)如今的文字跟以前的繁體字非常接近,意思也相通,自然也就跟現(xiàn)代簡體字十分相近,哪怕連蒙帶猜,不用教自己就能先猜出一部分字的意思來,只是好歹要花時間適應寫法。
見她看的認真,杜文也起了點當先生的意頭,念了兩遍后便試著指了一個字叫妹妹讀。
杜瑕一見他指的,不由得生出一股被古人輕視的氣來,這是個“日”字!誰還不認得嗎?
杜文卻不知她已經學過一世,見她果然脫口而出不由得十分欣喜,又指了接下去的“月”字。
眼下他已經學完了《千字文》,正讀《三字經》,剛才給妹妹指的正是前者中“日月盈昃”一句。
杜文接下來又挑著筆畫少,簡單易記的字指了兩個,杜瑕都不假思索的說了,然后一抬頭瞧見哥哥臉上的驚喜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的有些太過了,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并非天才,沒有天生一份靈氣,更無被用爛了的過目不忘之能,自然擔不起才女之名,也不想當什么出頭鳥,于是連忙收斂心神,在被問到第六個字的時候故意猶豫片刻后說錯了。
可饒是這么著,杜文也非常驚喜,轉頭對王氏認真道:“妹妹真是聰明,該叫她一同上學去。”
見他們兄妹和睦,王氏不由得很是歡喜,又嗔怪道:“凈胡鬧,哪有女兒家上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