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看著六支香,低下頭,在心中默念。
“一為母親,我可能回不去了,恕孩兒不孝,請您保重。”
“二為死去的方運,謝謝。”
“三、四為方運的父母,五為玉環(huán)姐的父親,有我在,一定不會再讓玉環(huán)姐吃苦。”
“六為孟浩然,謝先賢之詩。”
方運看著香燭許久,滿心的惆悵化作一聲嘆息,似是和過去告別。
上完香,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飯桌前。
方運說:“玉環(huán)姐,今天咱們吃飯定個規(guī)矩。”
“小童生請吩咐。”楊玉環(huán)笑著說,她已經(jīng)很久沒笑得這么開心,因為,身上的擔子終于輕了些。
“今天的規(guī)矩就是,你夾一筷子,我夾一筷子,你吃多少,我吃多少!你不用說,這條規(guī)矩不容更改!我今天能吃多少,全看你了。”
楊玉環(huán)靜靜地看著方運,心中熱流涌動,她突然覺得,有方運這話,這些年的苦和累都不算什么。
“我們家的小運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你現(xiàn)在是童生,以后家里就會寬裕許多,等中了秀才,這魚肉也就不算什么。今天姐姐托你的福,好好吃一頓。”
方運夾起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遞到楊玉環(huán)嘴邊,輕聲說:“不,是我托你的福,沒有你,我別說讀書,活下去都不容易,我一直記得。”
楊玉環(huán)眼圈一紅,張口吃下紅燒肉,慢慢咀嚼。
生在窮人家,方知肉珍貴。
方運給自己夾了一塊紅燒肉,吃完后,從砂鍋里挑出雞腿,放到楊玉環(huán)的碗里。
“咱們倆一人一個。”
“嗯!”
兩個人一年難得吃一次肉,今天放開肚子吃,最后吃了個精光。
楊玉環(huán)看著空空的盤子,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吃的太多了。
兩個人吃得太飽,都懶得站起來,相視一笑,愉快地聊天,屋里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不一會兒,鄰居加傳來喧鬧聲,是老王喝多了在教訓孩子要好好讀書考童生。
兩人微笑,楊玉環(huán)看了看天色,說:“現(xiàn)在三位考官應該正在閱卷吧。”
方運點點頭。
文院內(nèi)。
寬敞的閱卷房內(nèi)燈火通明,一排排的長桌整齊地擺放著,兩千多考生的試卷依次擺放在上面,鋪滿桌面,非常壯觀。
三位考官嚴肅地站在閱卷房深處的孔子像前,十位縣文院的講郎先生在身后。
蔡縣令說:“恭請圣裁!”
“恭請圣裁。”眾人隨后齊聲說。
一股奇異的力量憑空降下,房內(nèi)生風,但所有的試卷都紋絲不動。
大多數(shù)試卷都沒有變化,但差不多近二分之一的試卷突然散發(fā)著橙色光芒。
才氣顯現(xiàn)。
那些橙色微光有多有少,其中最高的才氣接近三尺高,差一點就達到鳴州的層次。
名列第二的試卷才氣只是勉強一尺高,兩者相差極大。
隨后,一陣狂風吹過,漫天試卷飛揚。
風停,大量的試卷堆積在一個角落,而桌子上只剩下一百份試卷,按照才氣由高到低多少排列。
“以才取人,以文排序!”
蔡縣令說完,十位講郎先生各手持一份請圣言的答案,從后往前每人選九份考卷,開始閱卷判文。
才氣最多的十份試卷則沒動。
蔡縣令當仁不讓,說:“既然出了幾近鳴州之詩詞,那本縣就不客氣了,先睹為快。”說完高興地走到方運的試卷面前。
之所以這么晚才閱卷,是因為考生交卷之后,有專人負責用紙張把考生的名字蓋上名封,閱卷的時候看不到,防止作弊。只有確定了前五十的排位,才可以看到名字。
詩詞放在最上面,蔡縣令看到“春曉”兩字,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字雖然還算工整,可在他看來還是太差,但一想方運是寒門弟子也就釋然。
練字需要消耗大量的筆墨和紙,寒門弟子可沒那么多錢,要么用樹枝在沙上練習,要么用毛筆沾水直接在桌子上寫,后者仍然需要不少的毛筆。
蔡縣令看向詩文,不由自主讀下去:“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三位考官都愣了,這詩的文字非常淺顯,一讀就懂,可為什么讀完卻有一種淡淡的遺憾?
另外兩個考官也看著方運的試卷仔細思索。
“心里好像少了什么。”萬學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