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煞孤星命者是適合做道士的,并且能夠成為一個好道士,當(dāng)老天注定要你拋棄紅塵眷戀的時候,也就什么都沒有可戀的了。那一天,下著大雨,鈄妃挺著巨大的肚皮忽然覺得疼痛萬分,因?yàn)橐呀?jīng)有過生產(chǎn)一胎的經(jīng)驗(yàn),他連忙呼喊正在哄兒子的查文斌送他去醫(yī)院。
五里鋪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落,86年,鎮(zhèn)上只有兩部公交車可以到達(dá)縣城,每次需要約莫三個小時,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所以,查文斌提早就跟人說好了會派車來接,那是洪村的一輛天津大發(fā),車主是我的一個表姐夫,當(dāng)時他們家條件好,老頭心疼兒子干體力活太辛苦,就出錢給買了讓跑運(yùn)輸。
我那表姐夫自然是不會等在查家的,這邊開始陣痛了,查文斌得跑到十幾里外的地方打電話到洪村村公所,如此來回一折騰,也是耽擱了不少時間的。查家又沒老人親戚可以照顧,他是個孤兒,鈄妃家里也是一樣,兩個人拿了衣物帶著兒子,終于是等到了那輛大發(fā)面包車,這半路上,鈄妃就開始有些出血了,臉色也是越發(fā)的難看,那汗珠一滴接著一滴,就跟下雨似得。她從始至終都握著查文斌的手,想要說什么卻屢屢又都給憋了回去,三個小時的路程,我那表姐夫用了兩小時就走完了,他發(fā)揮了自己高超的車技,想要給那位孕婦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只可惜,當(dāng)人被抬下車子的時候,整個坐墊已經(jīng)被血濕透了幾層。
沒有出現(xiàn)醫(yī)生來問他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狗血橋段,因?yàn)槟莻€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在做任何思考。羊水破裂之后,腹中的孩子已經(jīng)成了極度危險(xiǎn)的狀態(tài),缺氧是她面臨的第一關(guān),彼時的安縣醫(yī)療能力是比不上省城的,但是醫(yī)生們還是盡力了,當(dāng)那個女嬰被取出來后倒提著雙腳拍打著背部足足有兩分鐘她才發(fā)出了第一聲的啼哭。
在門外的查文斌欣喜若狂,只是在不久之后,醫(yī)生們推開房門告訴他兩個消息。一個是孩子無恙,是個女兒,這是喜;而另外一個則是產(chǎn)婦大出血,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能夠保住這個孩子便是奇跡了。
在那間小房里,鈄妃的身邊放著那個女嬰,她努力的想把她抱得更緊一些,試圖微微解開自己的上衣紐扣,卻幾次都沒有成功。此時的她臉色已經(jīng)跟白紙似得,找不到半點(diǎn)血色,醫(yī)生們說她把最后一點(diǎn)生命用來保護(hù)腹中的胎兒了,查文斌淚流滿面,但是她的臉上卻掛著微笑,她沖著站在床頭的丈夫想要抬起手,卻最終只能動得了兩根手指。
他知道,她在喊他去看看他們的女兒,他上前去把那個渾身粉紅色的小東西放在她的胸口,孩子,這是你母親的味道,你要永遠(yuǎn)記住。他在哭,她卻在笑,這一生關(guān)于這個女人的信息是極少的,我曾經(jīng)問過我的父親,他卻也總是搖搖頭,大概是后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在像以前那般密切了吧。鄰里之間對她的表述都是深入簡出,看上去是個大家閨秀,但是她卻實(shí)打?qū)嵤浅鲎院T。她用自己一生的生命都在追隨著自己的丈夫,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但是如果沒有她,或許便沒有了后來的查文斌。
人生需要經(jīng)歷,不管是得到還是失去,只有大喜大悲過后才能徹底的悟道,或許她也是命中注定要成為那個男人生命歷程中的一部分。
她走了,臨終前,她的眼角終于是落下了一滴淚。河圖說,那滴淚的含義太深,她舍不得自己的兒女,舍不得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卻是幸福的,能夠嫁給這樣的男人,她死而無怨,所以那又是一滴幸福的淚。他們男認(rèn)之間的談話,這個女子并非是一無不知,她絕頂聰明,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yùn)終究是要離開他的。
落葉開始枯黃的時間,在查文斌家的后山上多了一座墳,那是一座雙人冢,一個是給自己的,而另一個則是給鈄妃的。他親手一塊石頭一塊磚的把它慢慢壘砌,終日醉倒在那棵松柏之下,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對這個女人的感情一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原來他愛的終究是她。
至于袁小白,便是人生當(dāng)中的初戀,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那樣的一個女孩,等到海水腿卻露出沙灘的時候,一并帶走的便是青春的歲月和那段情感。把它深埋在心底,很多年以后也不會在發(fā)芽了,因?yàn)樾闹械哪菈K土地已經(jīng)有了主人,她用自己的生命在灌溉,終究是收貨了那顆苦澀且甜蜜的果實(shí)。
所以無論以后再遇到誰,師傅終究是不會再娶了的,他的房間里掛著師娘的照片,很漂亮。河圖對我說道:每天他都會去打掃三遍,不在的時候也一定囑咐我要去上香叩拜,晚上更多的時候我總是能夠聽到他一個人在房間里對著那照片竊竊私語,師傅是孤獨(dú)的。
我曾經(jīng)見過那張照片,但是后來人們在整理查文斌的屋子時那張照片并不在,我想它一定是被帶進(jìn)了那座墳?zāi)估铩?
不知道,河圖每每說道這里的時候總是在打哈哈,我乘機(jī)反問道:我有一個疑惑的地方,你小子對他的感情可深了,查師傅對于你既是師傅又是父親,你跑到香港去幾年才回來一次,這不像是你的作風(fēng)。
他不愿意讓我守孝,河圖解釋道:他說我該有我的活法,不能老是在他的陰影里,所以師傅希望我少去,甚至是不去他的墳上。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聽話,師命難違,不過無論在哪里我都會帶著他的牌位,對于一個道士的徒弟而言,有這塊牌位就等于我在哪里都可以供奉和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