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家伙張口就是這么一句喜滋滋的,稱呼也忘了,徐勛頓時笑罵道:別拿你在宮里學來的馬屁糊弄我趕緊回去,老老實實對蕭公公坦白,就說聽到了那回他和李公公的話,別因為這事失了蕭公公的心。你在宮里能站住腳跟,全都是蕭公公在背后撐腰”
“是是是,少爺放心,我明白”瑞生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似的,末了才突然想到了另兩件事,忙開。說道,“還有,少爺,前幾天南京守備魏國公徐大人剛剛送來奏疏,稟告了兩樁死訊,道是應(yīng)天府尹吳雄吳大人已經(jīng)故去了。還有,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章大人的元配郭氏恭人,也歿了。”
驟然聽到這兩樁死訊,徐勛一下子愣住了。他和應(yīng)天府尹吳雄并沒有打過太多的交道,但這位府尹曾經(jīng)得眾多百姓交口稱贊清廉公正,在趙欽案發(fā)之后,他沒等錦衣衛(wèi)介入,也沒等徐迢去攛掇,就已經(jīng)打算接下案子,隨后又是抱病審案雷厲風行,這樣一位人品高潔值得敬重的官員,竟是說死就死,著實讓他心情有些沉重。然而,相比吳雄,老而喪妻的章懋卻更讓他牽掛。要知道,他可是在章懋那里足足養(yǎng)了一個月的傷
“那章大人近況如何”
“不知道呢,我只翻到章大人之前幾次上書辭祭酒的折子,還有去年說是疾病纏身請求致仕的奏疏,如今情況如何真的不清楚。要不,我去問問蕭公公”
“不用了這樣,我打發(fā)陶泓回去南京一趟看一看,順便探望一下六叔。”
送走瑞生,徐勛便喚來了陶泓c這三個月徐勛不在,陶泓說是管著書房,其實徐良卻是請了個所謂的清客相公實質(zhì)的西席先生來,教家下那些奴仆子弟讀書認字c這個德政再加上賞罰分明,也讓最初都不太服膺新主的奴仆們感恩戈德。而這其中,認字寫字已經(jīng)頗有根底的陶泓自然是所有成績盡皆名列前茅。
這會兒陶泓站在徐勛跟前,當聽到讓他回南京的話時,他一時大驚失色,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少爺少爺你不要我了要是我馴要是小的有什么錯處,您盡管打罵,小的一定都改過小的知道這些天是有偷懶,是一直在少爺?shù)臅坷锿低悼磿怯星那挠媚I的紙練家”
徐勛見小家伙跪在那兒緊張害怕的樣子,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當即輕喝道:“你都胡思亂想些什么讓你回南京是讓你去辦事的,誰要趕你走了再說了,就憑你又是偷懶又是偷看書又是偷偷用我的紙,你這輩子就得留在府里做牛做馬補償,想走到哪兒去”
“啊”陶泓本以為東窗事發(fā),嚇得什么似的,待聽到后頭那清清楚楚的調(diào)侃之意,他才恍然大悟,卻仍是小心翼翼地跪著問道,“少爺想讓小的回南京辦什么事”
“一是去探望探望我六叔,也就是你的舊主人,代我問個好;二是應(yīng)天府尹吳大人故去了,也不知道如今是否家人扶靈回鄉(xiāng),若是沒有,你就給我送上一份賻儀,順便看一看吳家還有什么事情要幫忙的;其三也是最要緊的一條,你去探望探望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章大人,章大人剛剛喪妻,我當初聽說他家夫人和兒子都住在鄉(xiāng)間,看看章大人是回去了還是怎樣。若是回去了,你打聽打聽消息,不忙著回來。若是消息不好,你直接上章大人家鄉(xiāng)一趟。
除卻探望舊主,這后兩樁事情都大大出乎陶泓意料。須知吳雄擔任府尹期間,時他的舊主徐迢也算是頗為信賴,他常常往那邊官廨送東西,因而也見過幾面,對這位府尹自然是高山仰止敬重得很,想不到人卻故去了。而章懋就更不用說,他在章家服侍徐勛養(yǎng)傷許久,章懋給徐勛講書期間,他也常常湊在旁邊聽,不時還忘乎所以地提問,那位老先生卻有教無類從未呵斥過他,反倒常常耐心講解。因而,他使勁吸了一口氣后,就悶悶地吐出了一白話。
“吳大人這樣的好人,還有章大人這樣好的先生,怎么會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干年”
“所以,這世上沒有什么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有的只是好人蒙冤抑或早死,惡人逍遙外快樂無邊。”徐勛哼了一聲,思緒卻是飛到了前世里被人害死的父母,繼而便冷冷地說道,“要想主持公道,不是你自個首先要公道,而是你有這能耐有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