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寧湘一腳踹翻桌子,桌上一套名貴的茶具頓時變成了一地碎渣。
“現(xiàn)在火氣大有什么用,方才怎的不一腳踹到那個賤種臉上”寧萍兒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望著自己怒氣沖沖的哥哥,“你若是聰明一點,也不會是這個結(jié)果?!?
“你是說我蠢了”寧湘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接著冷笑一聲,“行,我蠢,你聰明,可你這個聰明的妹妹好像也沒占到多少便宜啊,還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柳氏推門進(jìn)來,看到的便是兩兄妹互掐的場景,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低沉的幾分,“鬧什么鬧,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
見柳氏進(jìn)來,寧湘重重哼了一聲,抱著手轉(zhuǎn)過身去,寧萍兒則關(guān)切地問:“娘,可是打聽到情況了”
柳氏抿嘴坐下,沒說話,跟在她身邊的寧倩兒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臉色,才對寧萍兒道:“羅媽媽帶了老夫人身邊的蕓香過去,竹宣堂里幾乎所有的下人都被撤換了,僅剩下的幾個,也是被打發(fā)到后院里做粗活,連前院都不能進(jìn)?!?
“一幫廢物”柳氏重重一巴掌排在扶手上,“老夫人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居然偏幫著那個小賤種,也不想想她那里的吃穿用度,有大半都是誰孝敬的”
“娘,您小聲些?!睂庂粌好媛稉?dān)憂,“如果被老夫人知道您在背后這樣說,還指不定會怎么鬧呢。”
“我便要說給她聽又如何”柳氏不光沒消停,反倒拔高了一個音量,“什么上好的龍井,一盞之價堪比斗金,我呸那老虔婆也不想想就這武安伯府可憐巴巴的家業(yè),要養(yǎng)著這么一府的人有多大的開銷,月月入不敷出,月月捉襟見肘,能好吃好喝給她供著已經(jīng)不錯了,居然還給我擺臉色,若沒了我在勞心勞力,就讓她帶著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風(fēng)去吧”
柳氏滿臉不忿,說得是面色漲紅,顯然氣急了。
她這一罵,就是寧湘也再顧不得生氣,忙去將門窗關(guān)好。
寧萍兒撫著柳氏的后背幫她順氣,“娘,您消消氣,該死的是那個寧淵,一水的抓尖賣乖,老夫人年紀(jì)大了,難免老糊涂?!?
“從前沒快刀斬亂麻地收拾掉那個小賤種真是失策?!绷洗藘煽跉?,“今日瞧他那個花言巧語的樣子,八成是他那個賤坯子娘教的,這兩母子絕對留不得,現(xiàn)在就學(xué)會了在老夫人面前狐假虎威,以后豈不是要騎到我們頭上來作威作福了”
寧倩兒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現(xiàn)下好不容易尋著一個空檔,她手指攪著袖擺,怯生生地說:“娘,其實三哥也礙不著我們什么事情,您又何必這么生氣,非要和他過不去呢”
“礙不著”柳氏眉毛一吊,“難道你是看不過眼,要幫那個賤種說話嗎”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
“即便他現(xiàn)在是礙不著,以后呢”柳氏冷哼一聲,“為娘現(xiàn)在做的所有事情,還不都是為了你們的以后打算,如今這世道,親兄弟都明算賬,何況是異母所生別看如今你們父親對姓唐的那個賤坯子不聞不問,以前怎么說也是相好過的,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哪天姓唐那賤坯子再勾了你們父親的魂去,你們覺得這寧府里,還會有你們的容僧處嗎”
“娘,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睂庂粌贺慅X輕咬,到底是一家人,不至于”
“你把他們當(dāng)一家人,他們不見得就認(rèn)你這份情。就算我想得多又如何,凡事未雨綢繆總沒錯,娘雖沒讀過書,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的道理還是懂的。”柳氏白潤的手掌抹了抹前襟上的皺褶,眉宇間劃過一絲狠色,“看今日的情形,那小賤種是無論如何都留不得了。”
寧湘聞言張大嘴,“娘你的意思是”
“殺了他?!睂幤純狠p飄飄將話接過去,“這是最干凈不過的斬草除根了?!?
“你有什么辦法嗎”柳氏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寧萍兒甜甜一笑,“今兒已經(jīng)二十一了,還有不到十日便是年下,老規(guī)矩除夕夜里是要守歲祭祖的,對老祖宗不敬可是死罪一條,如果寧淵在祭祖的時候忽然犯了什么事,娘你覺得,父親會如何呢”
柳氏眼珠子一轉(zhuǎn),輕輕一指點在寧萍兒頭上,“就數(shù)你這個鬼靈精主意多”
“妙計,哪怕父親不殺他只趕他出府,我也有辦法叫他尸骨無存,就算父親之后要反悔,也是找不到人了?!睂幭姹鹑?,將手掌上的骨頭捏得梆梆響。
定下毒計,一屋子的人神采飛揚,唯有寧倩兒,眉宇間卻滿是擔(dān)憂。
竹宣堂里,寧淵坐在正廳,用一把剪子細(xì)細(xì)修剪一瓶剛插好的梅花,白檀站在旁邊,向他說著院子里的變化。
“原來在前院里服侍的丫鬟下人,按照少爺?shù)姆愿?,已?jīng)請羅媽媽全換了新人。但是少爺貼身的事情不允許他們插手,只有我和白梅,還有周石來打理?!?
寧淵將花瓶捧起來左右看了看,贊許地點點頭,也不知在稱贊梅花還是稱贊白檀。
“你將這瓶梅花送去湘蓮院,順便帶兩個清白懂事的丫頭一起過去,娘親身體不好,妹妹又年幼,不能沒人照顧。”寧淵將花瓶遞出。
白檀一福身,接過花瓶便匆匆去了。寧淵則來到院子里,院子正中正齊刷刷站著兩排丫鬟雜役,由周石領(lǐng)著,個個低眉順眼小心謹(jǐn)慎,偶爾看向?qū)帨Y的眼神里多少還帶著敬畏。
他們是管家按照羅媽媽的吩咐,緊急從別處調(diào)來的,別的事情不知道,只曉得這竹宣堂里原來的下人已經(jīng)全被亂棍打出府了,那慘嚎聲聽著不是一般的膽戰(zhàn)心驚,因此全都老實無比,就怕觸了眼前這位三少爺?shù)拿碱^。
寧淵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按照前世的記憶,確定再沒有柳氏的人后,對周石點點頭,周石立刻帶著他們下去交代事務(wù)了。
唯獨有一個身量高挑的白衣丫鬟沒跟著離開,而是走上前朝寧淵服了一禮,“奴婢蕓香,請三少爺?shù)陌?。?
寧淵臉上含笑,“蕓香姐姐何必客氣,你原是侍奉老夫人的,卻肯屈身到我這里來照拂,我還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才好。”
“三少爺折殺奴婢了,老夫人疼愛三少爺,能服侍三少爺,也是奴婢的福氣?!边@蕓香客套起來也十分玲瓏,表情更是妥帖端莊,雖然年齡差不多,可姿身儀態(tài)同夏竹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蕓香是羅媽媽午后一同帶過來的,說是沈氏授意,讓蕓香接替夏竹來當(dāng)竹宣堂的掌事丫鬟。即是沈氏的人,寧淵雖不會讓她貼身侍奉,可也不會怠慢,便取了一個從夏竹那里搜刮來的翡翠鐲子遞出去,“我這里地方寒酸,只有請蕓香姑娘多擔(dān)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