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同行賞臉,留了小店一口飯吃罷了。”
“胡大掌柜……”孟少堂捻著須,心中千回百轉(zhuǎn),雖然時間很短,卻生了無數(shù)主意。好一會兒之后,他才試探著問道:“臨安圣人腳下,居之不易啊,胡大掌柜雖是各方打點(diǎn),可生意如此之好,總難免遭人嫉妒。”
“多謝孟老東家指點(diǎn)。”胡福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后笑道:“小店賣的面粉價格,絕不會低于各家同行,想來不會搶了同行生意。”
他這番話說得就有些討巧了,雖然保興的面粉價格不低于同行,沒有采取低價競爭的方式,但是同等價格下,他的面粉賣相更好,口感更佳,又不短斤缺兩,如何不會搶了同行的生意!因此孟少堂心中微微有些不滿,不過他人老成精,只是打了個哈哈,沒有說出來。
“若是孟老東家不嫌棄的話,小店倒有一筆生意要同日盛莊做?!焙@煞路鸩恢烂仙偬眯闹械牟豢?,他笑道:“小店愿以這個價,將面粉賣給日盛莊?!?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來,孟少堂心中又是一動,也是伸出手去。兩人在袖子里筆劃了一會兒之后,孟少堂臉色變了。
胡福郎報出的價格,比起如今面粉的零售價低了一成五,也就是說,保興愿意拿出一成五的利潤,來與日盛莊合伙。
此時人們都愿意置辦良田,而良田一年的收益,也不過是一成五(注2)。雖然商人販賣的利潤遠(yuǎn)高于此,但這其間冒的風(fēng)險也遠(yuǎn)大于此,保興開這樣的口子,只證明一件事,那便是他們讓出一成五的利潤,還有錢可賺。
以如今磨坊出面的效率,孟少堂怎么也想不通,保興哪里還有錢可賺。
“孟老東家覺得合適,便可與保興簽下契約?!币娝樕象@疑不定,胡福郎乘熱打鐵:“若是保興不能照約供貨,愿五倍賠償!”
孟少堂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終于想明白了:“貴店可是有了新的磨面秘術(shù)?”
他一問既出,便知失言,對于作坊和商販而言,這些秘術(shù)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別人是探問不得的。
胡福郎卻不以為意,坦然承認(rèn)道:“小店東家乃太祖苗裔,博覽群書,在一卷先秦古冊上看到的秘術(shù),傳聞為魯班所留?!?
聽得胡福郎有意無意強(qiáng)調(diào)了東家的宗室身份,孟少堂心中一凜,原本生起的貪欲立刻煙消云散了。雖然大宋傳國已久,帝子王孫繁衍昌盛,一些宗室親族早就與平民無異,但若是在宗正寺的牒籍圖譜中有載,便有恩禮(注3),何況如今天子已不再是太宗一脈,而是太祖子孫中秦王(評書中的八王千歲趙德芳)房,對于太祖后裔更是恩厚。
“原來如此,老朽倒是失敬了?!泵仙偬煤卣f了一句,既是表達(dá)對魯班秘法的失敬,也是表達(dá)對胡福郎東家的失敬。頓了一頓,他笑道:“既是胡大掌柜有此美意,我日盛莊豈能不識好歹,我愿以此價自保興進(jìn)面粉?!?
兩人又是籠起袖子一陣筆劃,孟少堂能將日盛莊帶到如今的地步,眼光手段都是上佳的,他不唯沒有壓價,反而把價格提高了些,片刻之后,兩人擊掌微笑,算是敲定了這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