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偃、陳褒、繁尚湊到近前,蹲在凳子邊。程偃、陳褒已見過荀貞了,而繁尚是才相見,帶著好奇,偷偷地打量他。
面對曰后的上官,三人都想說些什么,可荀貞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遠(yuǎn)望原野,他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從何說起。最終程偃忍不住,沒話找話,打破了沉默,他問道:“荀君,你一直都在城里住的么?”
“對。”
“來到俺們這鄉(xiāng)下地方,適應(yīng)么?”
“有什么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的?老實(shí)說,亭舍可比我家大多了。”荀貞家的宅院也是前后兩進(jìn),不過面積較小。
陳褒不似程偃粗直,開口前先小心地觀察了下荀貞的表情,然后方才說道:“荀君,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
“什么?”
“君為荀家子弟,小人雖沒見識,也知君族高名,為何不在縣中任職,卻來當(dāng)個亭長呢?”
“在哪里任職不都一樣么?”
繁尚不贊同,撐大了他凹陷的眼眶,聳動著鼻翼,說道:“怎能一樣?任職縣中,既體面,俸祿也多!亭長才幾個錢?勉強(qiáng)夠吃用而已。以君家世,若在縣中任職,少說也是個百石吏!”說到“體面、俸祿多、百石吏”的時候,他滿臉的神往艷羨。
“你說的很對,但這并不是我的志向。”
“志向?”
陳褒、程偃、繁尚面面相覷,體面的縣吏不愿意做,甘愿當(dāng)一個迎來送往、事物繁雜的亭長,這算什么志向?只聞人往高處走,未曾聞偏往低處行的。這個新任的亭長真有意思。
程偃姓粗,藏不住心事,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就差點(diǎn)就“難道你的志向就是當(dāng)亭長”這幾個字說出來了。
陳褒是賭博的高手,心思較為精細(xì),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么,荀君的志向是什么呢?”
荀貞默然片刻,遙望天際落曰,吟誦道:“夙興夜寐,毋忝爾所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陳褒、程偃、繁尚三人沒有讀過書,聽不懂,大眼對小眼。
程偃撓了撓臉上的傷疤,問道:“荀君,你說的什么?俺沒聽懂。是什么意思?”
這幾句都出自《詩經(jīng)》。
前兩句的意思是:“早起晚睡的時候,都要想想,不要對不起你的生命”;后兩句的意思“明哲保身”。連在一起,荀貞就是在說:“我兩世為人,實(shí)屬不易,快到亂世了,一定得想盡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這點(diǎn)意思,荀貞當(dāng)然不可能給他們解釋,只是望著一點(diǎn)點(diǎn)沉落的夕陽,沉默以對。
暮色深到極處時,夜色即降臨。
……
薄夜如紗,籠罩大地。
黃忠回到亭里,碰上了在門口的三人,驚訝地說道:“怎么都呆在門口?荀君,俺把王屠的妻女送回去了,真是可憐,哭了一路,怎么都勸不住。俺交代了里魁和她家的鄰居,叫多照看點(diǎn),別再出什么事兒了。”
入夜后的田園風(fēng)光更是悄然寂靜。在門口坐了這么會兒,又和程偃、陳褒、繁尚說了會兒話,荀貞的心緒平靜下來。
他呼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想許仲,不再去想王屠及其妻女,也不再想自家的“大計”,更不再去想可知、又不可知的未來,說道:“辛苦你了。黃公,莫忘關(guān)閉舍門。我先去睡了。”
“不吃飯了?”
“不餓。你們吃吧。”
黃忠莫名其妙,等荀貞步入后院后,問程偃、陳褒、繁尚:“你們剛與荀君說什么了?怎么看他恍惚低沉?”
“沒說什么啊,也就閑聊了幾句。說到‘志向’,……。誒,對了,老黃,你讀過書,‘蘇醒也媚,五天爾生’,是何意思?”
“……,什么亂七八糟的!”
黃忠只讀過《急就篇》之類的識字課本,完全不懂程偃在說什么:“荀君初至,你們也不知多伺候些,到現(xiàn)在還不點(diǎn)燃薪燭!黑燈瞎火的。”嘮叨了幾句,又叫程偃,“阿偃,荀君也不知能否找到燔石,你去看看,幫幫手。”燔石,即燧石,取火所用。
薪燭燃起,雞塒搔動,隨之廚房中鍋碗瓢勺響動,沒多久,飯香滿院。
黃忠關(guān)了舍門,與程偃、陳褒、繁尚在院中披著月色,就著星光,吃喝談笑。談笑聲在夜中傳出甚遠(yuǎn),也傳入了寂靜的后院,傳入了荀貞的耳中。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懷著各異的心思,人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活動,而荀貞上任就職的頭一天,也就這樣結(jié)束了。
<font color=red>閣</font>已啟用最新域名:<font color=red>ge001</font> ,請大家牢記最新域名并相互轉(zhuǎn)告,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