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秦干冷若冰霜,盯著謝武,加重語氣,說道:“因一己私怨,罔顧國法,勾連結(jié)黨,跋扈鄉(xiāng)里,任張聲勢,擅作威福,外表看起來孝順,實際上殘忍無情,此郭解之流也!吾平生所恨,一則閹豎,二即此輩。今奉縣君之命查辦此案,必不會手下留情!”
謝武面不改色,笑著奉承道:“秦君的忠信無害,眾所周知。”
荀貞“做賊心虛”,為了擺脫“嫌疑”,目不斜視地站在秦干身側(cè),在聽了謝武的這句話后,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心道:“該說他圓滑好呢?還是厚臉皮好呢?”
薔夫和亭長不同,亭長多用有武勇的人,而薔夫大抵選用本鄉(xiāng)士人。也許接觸的人太少,或者認(rèn)識的人都太好,自穿越來,荀貞還從沒有見過如此臉厚油滑的士子。
——當(dāng)然,謝武之所以臉厚油滑,不顧秦干的怒火,一而再再而三地替許仲求情,可能也與他的官職乃是由郡中任命,與縣中不相干有關(guān)。
劉儒打圓場,說道:“封查之任,是我的職責(zé),秦君何必大動肝火?哈哈?……,子明,我也不瞞你,這件事兒,誰說情都沒有用的。……”拉了秦干的手,笑道,“走,上車去。速將許家查封,也免得再有誰來請托,招人厭煩。”
秦干不好給劉儒臉色,勉強收了脾氣,與之上車。
荀貞、謝武也跟著上了馬。
程偃行過禮后就退到了荀貞的身后,這會兒叫上杜買一塊兒,兩人共騎。
軺車在前,謝、荀其次,程、杜殿后,六人往大王里去。
……
謝武和劉儒說了幾句話,招呼荀貞,笑道:“足下定是新任的繁陽亭長荀君了?”
“正是。謝君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怎么能直呼名字呢?太不禮貌了。我可是久仰荀君大名了,何時來的亭里?怎不提早告知,也好容我相迎。”
荀貞心道:“我有什么大名可讓你久仰的?”保持一貫的溫文謙虛,答道,“謝君太客氣了。”
“我的姓本來就很客氣嘛。”
“……。”
荀君一時語塞,頓了頓,說道:“來的匆忙,本該昨天去拜見謝君的,但不巧,來就碰上了許仲案,片刻不得閑歇。”
謝武熱情洋溢地說道:“以后你我同鄉(xiāng)為吏,理應(yīng)勤加走動,多加親近,……,唉,你要是能在鄉(xiāng)亭任職就好了,出了亭舍,就是我的鄉(xiāng)舍,門挨著門,兩步路就到。”
和荀貞打了招呼,聊了幾句,謝武又催馬向前,接著和劉儒、秦干說話。即便秦干不搭理他,他也甘之若飴。
荀貞心道:“此人八面玲瓏。”
……
談?wù)務(wù)f說,到了大王里。
上次來時見過的那個里監(jiān)門看見這么多“貴人”來到,嚇得跪拜在地,不敢抬頭。謝武從馬上跳下,很殷勤地問道:“要不要下官將里長叫來?”
秦干不給他好臉色,說道:“吾等是為封查許家而來,非是為見里長。”拂袖下車。
謝武笑道:“是,是。”里門沒有全開,只開了一扇,他疾步上前,把另一扇也推開,彎腰拱手,道,“秦君請進,劉君請進,荀君請進……,諸位請進。”
對他種唾面自干的作態(tài),秦干也是無可奈何,只好眼不見心為凈,不看他,直入里中。
每個里中都有一間彈室,是里長辦公的地方。荀貞沖程偃使個眼色,程偃告?zhèn)€罪,快步走前,先去彈室中找到里長,帶過來,前頭引路,很快到了許家。
到了許家門口,諸人吃了一驚。
門沒關(guān),院中滿是人,足有十幾個人,大多褐衣帶劍,也有衣衫文繡、服飾鮮華的,全都面對堂屋的門,跪坐院中,排了四五排。荀貞第一反應(yīng)去找陳褒,快速地看了一圈,松了口氣:“還好,陳褒不在。”
秦干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扭臉去看里長,問道:“院中何人?”
里長忐忑不安,答道:“都是許家的友人,因聞許仲之事,故特來拜慰許母。”
這哪里是拜見許母,分明是下馬威!
秦干鐵青著臉,沒理會里長的虛詞,直接問道:“彼輩怎知吾等要來封查許家?”
荀貞提心到口,雖不知是否陳褒告訴他們的的,但陳褒來許家報訊的事兒,里長定然知曉。這要被說出來,少不了一個通風(fēng)報訊之罪。知法犯法,懲處最嚴(yán)。
荀貞微微有點后悔:“早知如此,說什么也不能讓陳褒來!”他雖想對許仲示好,但示好會不會得到足夠的回報還不確定,若因此獲罪,實在得不償失。不過,后悔也晚了,等里長怎么說吧。
里長小心翼翼地答道:“剛才有人,……。”
荀貞咽了口唾沫。
“剛才有人怎么?來通風(fēng)報訊么?”
“不是,剛才有人來許家借東西,見許母病了,所以話傳出去,這些人就來了。”
“病了?”秦干似信非信,冷笑道,“吾等才來封查,她就病了?病得挺及時!”想往院中去,院子小,被那十幾個人占滿了,沒有過道可走。
謝武、杜買兩人急忙上前,大聲說道:“縣中賊曹秦君、獄史劉君到,爾等還不快快跪拜相迎、讓開地方?”
院中諸人又不是瞎子、聾子,早知他們來了,只是沒人動而已。此時聞言,跪在最前邊的兩個人帶頭,十幾個人一起將雙手放在地上,彎下腰,額頭觸地,齊拜屋內(nèi),大聲說道:“縣中諸君來訪,小人等暫且告退,老夫人請好好養(yǎng)病,不要為仲兄擔(dān)憂。”
跪拜完畢,紛紛起身,從院中出來,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外邊的巷路上。
如果說最初對許仲是“奇其為人”,繼而是“千金市馬骨”,那么現(xiàn)在只能用“吃驚”來形容荀貞的感受。此前,史巨先、陳褒、程偃、包括“本亭求盜”、以及“謝武求情”等的表現(xiàn)只說明許仲很有威望,但眼前的場景卻生動地顯現(xiàn)出了許仲在鄉(xiāng)間輕俠中的號召力。
來的有十幾個人,沒有來的又有多少呢?如果許仲振臂一呼,可以召集到多少人呢?而應(yīng)他召集來的輕俠又能帶來多少的黔首百姓呢?
荀貞又有點后悔,這次后悔的不是貿(mào)然派陳褒報訊,而是后悔做得還不夠多,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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