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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店房。
因為只是官道上一般的客店,店房窄小,也談不上整齊干凈,不過是給路過的人歇腳的地方,往往一個大通鋪上就住了十來個人,擁擠不堪。因為孟帥多花了銀錢,包下一間房,一張土炕兩個人睡,倒還寬敞。
孟帥前世衣食無憂,這一世過得也還算安穩(wěn),睡不慣這僅僅鋪著稻草,連鋪蓋也沒有,還有臭蟲跳蚤襲擾的硬土炕,睜著眼睛過了半夜,聽到水老都睡著了,兀自沒有睡意。
正在這時,只聽得窗外“布谷布谷”的聲音響起。
聲音很輕,響了幾聲就消失在夜空了。
布谷鳥叫?
別逗了,這分明是人聲。
大概是什么人無聊學鳥叫……
不對!
孟帥頭腦閃過的都是當年看過電視劇的畫面,立刻警覺,扶著墻壁,慢慢的起身,。
人學鳥叫,必然是接頭,或者投石問路??赡苁鞘裁醇榧氃趥鬟f情報,或許……也可能是強盜!
想到“強盜”,他心都漏跳了一拍。
要是在他那個時代,這個念頭夠的上妄想癥的標準。作為安善良民,他哪見過這個?
但是這里不是二十一世紀的都市,這里是異界,還是亂世,據(jù)他所知,外面的世界狼煙處處,盜賊橫行!
尤其是今天白日,水老還露了白!
孟帥的腦里飛快的閃過一大堆記憶碎片——那都是鐘少軒往日教導他的,還有沙陀商隊帶來的道聽途說。
涼州地靠邊疆,已經(jīng)是大齊王朝的邊荒地帶,但這并不表示這里比原混亂。正好相反,大齊王朝日薄西山,早已一片混亂。生活在這片土地,安穩(wěn)與否,不是在不在原,而是看攤上什么節(jié)度使。
據(jù)說涼州的姜大帥是大齊藩鎮(zhèn)的“三杰”之一,治理軍政很有一套,涼州地面,尤其是沙陀口內(nèi)還算太平。
但那也只是相對太平而已,國之將亡,妖孽叢生,這是亙古不變的。就算在涼州,就算在商道繁忙的沙陀口,他也能數(shù)出七八伙盜賊流寇,有的來去如風,有的嘯聚山林,也有獨行大盜夜走千家。
無論什么樣的賊,都是一方人物,就像鐘少軒評價的,至少是個“三流”,跟孟帥比是天上地下,遇上哪個都是兇多吉少。
雖然他有可能是想得太遠了,這畢竟還是官道上的客店,不大可能有多少賊人,但小心謹慎勝過粗忽大意,他一面起身去摸竹槍,一面去推水老,讓他警醒些。
水老睜開眼睛,還是露出那種茫然無措的目光,長長大了個哈欠。
孟帥無奈,自己爬起來躡手躡腳躲在門后,攥著竹槍的手心全是汗水。他自己也沒什么經(jīng)驗可言,前世跟哥們兒出去打過架,今生欺負過小孩兒,再沒有了。倘若對方來的是見財起意的普通人還罷了,倘若是專業(yè)的……
吱呀——
一聲輕響,在黑暗聽得分明。
門開了。
兩個一身黑衣的大漢摸了進來,手提著兩把尖刀。
不是專業(yè)的!
孟帥大喜,這兩個家伙分明就是店里的兩個小二,手里拿的就是案板上的切菜刀和剔骨刀,忒不專業(yè)了!
既然如此,先發(fā)制人!
孟帥起身,抬起一腳,踹在了門上。
只聽“咣當!”一聲,門狠狠地關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兩個店伙同時回頭,露出錯愕神色,孟帥瞅準機會,竹槍橫掄,啪的一聲,抽在前面那店小二脖上,那店伙慘叫一聲,倒退幾步,倒了下去。孟帥倒轉(zhuǎn)竹槍,一低頭前沖,槍桿正好兌在后面那人肚上,那人抱著肚滾在地,孟帥再補上一擊,將他抽昏過去。
另一個店伙搖搖晃晃爬起來,孟帥顧不得其他,雙足跳起,狠狠踩了他的腦袋一腳,那人哼也沒哼,登時軟倒。
這幾下兔起鶻落,幾下的功夫已經(jīng)分出勝負。孟帥一是占了趁其不備的便宜,而是他手下比一般人多了幾分功夫,因此才能成功。若是那兩個人里面有一個練過武功,同伴倒下立刻隨機應變,勝負即刻逆轉(zhuǎn)。
喘了口氣,孟帥一手提起竹槍,一手拉過水老,道:“老師,快別睡了。咱們住了黑店了,快出去再說?!彼稀鞍 绷艘宦?,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迷迷糊糊跟著他出了客房。
兩人一路走出客房,還沒到客店門口,就聽有人慘叫一聲,長嘶聲劃破夜空。
孟帥心一緊,暗道:“前面?zhèn)鱽淼??還有人也遭到毒手?這店家不是臨時起意,是老手?”不及細想,往外走去。
刷——
剛一出門,孟帥倒退了兩步,用袖遮住眼睛。
外面的光芒,對從黑暗走出來的他來說,太刺眼了。
熊熊火光如此奪目,以至于孟帥根本沒看清眼前是什么東西。
等到略過了一點時間,他才抬頭,睜開瞇縫的雙眼,仔細看外面的情形。
然后他傻眼了。
小店的門口,整整站了二十個黑衣大漢,圍成了半個圓圈。每個人都身材彪悍,臉上蒙了黑巾,手的火把熊熊燃燒,照映出了滿滿的煞氣和惡意。黑衣大漢簇擁在間的,乃是一高頭大馬,馬上坐著個留了小胡的壯漢,周圍四個舉火把的嘍啰簇擁著,看樣是首領。
這莫非是?!瓕I(yè)的!
孟帥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柱下竄上來,一直竄到額頭,化作冷汗嘩嘩流下,從頭頂?shù)侥_心,一片冰涼。
真的是強盜么?
是他剛剛還在想象的,縱橫肆虐的山賊、馬賊或者其他什么強人?
這些人是從哪來,往哪里去,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客店外面,又要做什么?
這些他都沒法去想,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也毫無意義。
因為他全身都麻木了。
他只是個現(xiàn)代社會來的小白領,一輩沒見過殺人防火,看一次恐怖片才能見一次尸體,就說膽量又能有多大?臨危應變的本事又能有多高?即使來到異界,練了幾個月拳腳,哪里就能咸魚翻生?
他有他的勇氣、志氣和義氣,讓他在平時游刃有余,但臨危不懼,殺伐果斷這些詞,至少現(xiàn)在與他無緣。
他怕了。
遇到這般危急時刻,他全是汗水的手緊緊握住細細的竹槍,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想抓住最后一點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