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孫死了。
他的尸體掛在某個偏僻房間,一條白布吊著他的脖子。
任逸飛第一次見到吊死的人。
雖然之前的陰間系統(tǒng)總是把他丟到絕境里‘體驗(yàn)人生’,但他其實(shí)很少直接接觸到死人,多數(shù)時候他才是死掉的那個。
真正暴斃的人和學(xué)校的大體老師,或者片場的特效妝都是完全不一樣的,那種猙獰可以穿過空氣扎進(jìn)來,讓人從心底冒涼氣。
他抬頭看著。
看尸體無風(fēng)自動,在空中旋轉(zhuǎn)。
轉(zhuǎn)到某個角度的時候,一雙血紅的眼,就這么直直對上任逸飛的眼。他感覺尸體對他笑了一聲。
紅色在他的視線里蔓延,潑天的紅色液體掛下,在地面流淌。
有個紅衣的女人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喉嚨里血液一股一股涌出,卻在對他微笑。
紅色的血液像蛇一樣爬行,爬到腳邊,緊緊鎖住他的身體,從腳踝一點(diǎn)點(diǎn)蜿蜒向上,將他捆綁。
任逸飛冷得發(fā)抖,心臟凍裂了。
女人眼睛看著他,紅唇在笑。
“阿飛,你怎么了?”
青年人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恐懼幻象。
任逸飛一頓一頓扭過頭,他怔怔看著阿杰阿亮他們,嘴唇張了張,卻沒吐出聲音來。
“你臉怎么白成這樣?”
守夜人圍著他,看他臉煞白,一腦門的虛汗。
他們的熱情驅(qū)散了寒氣,任逸飛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死去又活過來。
守夜人順著任逸飛的角度看了吊著的尸體一眼,再看看整個嚇得比鬼都像鬼的他,明白了。
“怕成這樣還來看?”守夜人也是無奈了,怕的人都自覺躲在牌桌那兒探頭,阿飛這又是來湊什么熱鬧?
“來兩人,把他扛回去?!卑⒘琳伊藘蓚€人高馬大的守夜人。
任逸飛僵著脖子:“不?!?
他伸手揪住阿亮的衣服,死死拽著:“我沒事,你讓我緩緩?!?
過了兩分鐘,他似乎緩過勁兒,臉色恢復(fù)了正常,也不冒虛汗了。
“你行不行???”阿亮還是遲疑。
任逸飛抹了把臉:“行。”不行也得行。
那頭已經(jīng)進(jìn)行到把尸體放下。
人們圍成一個圈,有經(jīng)驗(yàn)的老人上來做了粗糙檢查,他找到脖子后面的瘀痕:“是勒死的?!?
全場一靜。
“我兒……”中年婦人撲在尸體上嚎哭起來,一點(diǎn)看不出之前對‘次孫’那個嫌棄,中年男人則顫抖著身體。
npc唏噓不已,玩家擠在人群中看。
“這里是春枝婆婆的屋子,你們說……”
“就是有怨,也不該……”人群里小聲議論著,說著某些玩家不知道的隱秘。
任逸飛探出頭,尸體的雙眼已經(jīng)被合上,并沒有比拍戲時的假尸體恐怖。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所以一直以為自己不怕這種東西,甚至可以看著解剖視頻吃肥腸。
但死人血紅的眼睛,讓他想起了糟糕的回憶。
沒有記憶干擾的時候,任逸飛完全不懼怕死去的人遺留的肉身,他可以冷靜思考和分析。
次孫的尸體,眼球突出,面色蒼白缺血,嘴唇呈青紫色,指甲也泛青紫。
這是典型的機(jī)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
機(jī)械性窒息死亡,通俗點(diǎn)講,就是悶死、掐死、吊死、勒死這一類。
而吊死和勒死,區(qū)別最大的是,一個繩索作用力主要集中在下頜下,也就是脖子下方,耳后通常不接觸,所以瘀痕多集中在脖子上。
而另一個是繩索繞脖子一圈,均勻受力,所以后脖子也能看到痕跡。
這具尸體后脖子血瘀明顯,所以,他的確是勒死后,又做出吊死的樣子的。
‘鬼’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死亡方式有什么特別的深意嗎?
任逸飛還在想著這個問題,尸體卻開始變得透明,他飛快看一眼左右,npc里沒有任何人露出其他表情。
npc會自動屏蔽這種異常么?
混在人堆里的老玩家一副‘還是來了’的淡定,新人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來。
尸體在消失,他甚至透過尸體看到了地面的紋理。這時撲在上面哭的中年婦女呆呆站起。
中年男人轉(zhuǎn)過身,呆呆往回走:“都走吧,不要耽誤守靈?!?
什么?這說得是人話?
然而就是這樣神奇,所有npc都站起來,轉(zhuǎn)身開始朝著靈堂走,他們一個個眼神呆滯,不似真人。
新玩家又驚又恐。
三個老玩家立刻混入隊(duì)伍中,其他新人也要跟上去。
添油攔住小美,低著頭,快速且低聲地吩咐:“尸體消失后,會遺留下一張卡牌,拿來給我。”
投名狀?
小美回頭看一眼還沒完全消失的尸體,咬牙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