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君不假思索道:“自然民重?!?
鳳簫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沈少夫人也認(rèn)為是民重,后面的事情也就容易明白了。當(dāng)今圣上謹(jǐn)慎有余,卻終究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因此用人不能做到不疑。君臣相互制衡本是常事,他卻不能容忍被大臣占了上風(fēng),辛佑安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的性子,做為守成之君綽綽有余,要開疆?dāng)U土創(chuàng)立盛世卻萬萬不能。江山在他手上,安定不過數(shù)十載,若交由本王,本王卻有把握換他兩百年海晏河清。沈少夫人,”鳳簫一字一字道:“百姓兩百年安居樂業(yè),與一個帝王相比,孰為重,孰為輕?”
宋子君被他的一番話說得瞠目結(jié)舌。
一方面從來在她的觀念里,謀逆絕對是最無可饒恕的罪行;一方面鳳簫的話卻又似乎句句在理,每一句她都無法辯駁。
她本是是非觀念很強(qiáng)的人,而且向來堅信凡事皆可以闡明道理——一件事只要能闡明道理,她便接受。然而此刻,她卻已分不清什么是道理了。這番話似是而非,到底是是,還是非?
宋子君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說的不對的……禮義孝悌……本來就……”
鳳簫笑了:“沈少夫人,我問你,偷了金銀的人罪該問斬,偷了江山的人呢?”
這回宋子君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十惡不赦,罪遷九族?!?
鳳簫搖頭:“不,沈少夫人。竊國者為諸侯?!?
宋子君本能地反駁:“荒謬!”
鳳簫嘆道:“沈少夫人,你先前說本王得國不正,但縱觀歷史,所謂得國最正者,也無非兩個而已。包括本朝開國之初,所謂誅昏君,順天意,你以為又是如何呢?”
這一番言論說得太過離經(jīng)叛道,宋子君簡直如被當(dāng)頭狠狠打了一棒子,一下懵了,卻似乎又迷迷糊糊看到了什么。
她努力不讓自己被鳳簫說服,掙扎道:“即便如此,你對許大夫也實在不該……”
鳳簫聽到許大夫這三個字,卻仿佛一下子變得黯然起來:“沈少夫人為人正直,對朋友一片赤誠。只可惜……”
宋子君道:“只可惜什么?”
鳳簫嘆息道:“只可惜她鐘情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夫君沈笑,沈七少?!?
宋子君大驚失色,匕首“咣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你說什么?!”
鳳簫苦笑搖頭道:“你道本王真是如此鐵石心腸么?本王之于她,最初的確只是因為寶藏,但天長日久,便只是假戲,也由不得不真做起來。本王其實……”月光已經(jīng)灑進(jìn)屋子,宋子君能看到鳳簫臉上的黯淡:“她從未對我用心,連送她的信物玉簫她也要折斷,當(dāng)日我阻止過她一次,之后卻再未見她拿出過那只玉簫,想必是早已丟棄了吧。”
宋子君面色蒼白,卻尤自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沈笑如果知道……不可能讓……”
鳳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他不知道么?”
宋子君的嘴唇都顫抖了起來:“你……你的意思是……”
鳳簫狀似無限惋惜地?fù)u頭道:“你難道沒看出來么?他們相識早有十年,七少為了許若然易容混進(jìn)王府,千里迢迢,艱難險阻。能如此生死患難,怎可能是單純的朋友關(guān)系?”
宋子君的腦袋中好像被燃了一個爆竹一樣,“轟”地炸開,然后混亂起來。她想到成親前自己的自卑,想到當(dāng)時對許若然的種種懷疑,想到沈笑與許若然的態(tài)度,一時竟然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目眩頭暈。
她顫抖著、咬著牙沖鳳簫大聲反駁道:“你胡說!我不相信!”
鳳簫仿佛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沖宋子君道:“要么這樣,我們來測試一下……”
屋內(nèi),沈笑、許若然靜靜聽著宋子君聲音機(jī)械的解釋,兩人面色已經(jīng)如死人般難看了。
沈笑咬牙切齒道:“所以,你們就相約要和我訂一個交易。用若然換子君,看我是換還是不換,是不是?”
宋子君凄然一笑道:“你果然是不肯換的?!?
沈笑怒極反笑,指著鳳簫沖宋子君吼道:“你就真的相信了他?!”
宋子君別過臉去不再看他,低低道:“我早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
沈笑氣得要發(fā)瘋,大叫道:“宋子君,你真是要?dú)馑牢沂遣皇牵?!?
許若然也好不到哪去。她雖然盡力克制著沒有大吼大叫,但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搖搖欲墜了——
她實在想不到,鳳簫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他不僅連子君這么單純的人都利用,更是……更是污蔑了自己和沈笑……
他污蔑她!這個想法如刀尖一樣,凌遲著她的心臟。
她看著鳳簫,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后所有的怨恨、委屈、凄涼,化成了一句無奈辛酸而他們無比熟悉的問句:“寧獻(xiàn)王鳳簫,你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