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然愕然:“寶藏?”
老人無比嚴(yán)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寶藏?!?
寶藏!那個傳言中有傾國之富,有仙丹靈藥的寶藏!那個全天下都為之瘋狂的、以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寶藏!
那個……讓許若然一顆心千瘡百孔、失去一切的寶藏。
一天前,許若然還愿意拼了自己的性命與尊嚴(yán)去得到它,可如今,這筆寶藏就這樣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她卻仍舊需要它么?
許若然神色極為復(fù)雜地看著老人,半晌,才道:“那你要我用什么來換?”
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認(rèn)真地比著,然后慢慢道:“用——你的一根頭發(fā)?!?
許若然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老人笑嘻嘻道:“用你的一根頭發(fā),換我的美玉,換天下的財富。你要不要換?”
許若然愕然了——鳳簫說天工璇已經(jīng)瘋了,難道……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只是瘋子?那個攪亂天下的寶藏,真的只是一個荒誕的謊言?
許若然尚在發(fā)呆,天工璇卻已拉住了她的衣袖,吵嚷著:“換不換?換不換?”
許若然心神恍惚,渾渾噩噩就伸手要觸上了自己的發(fā)梢——
將手從袖中抬起、再移到發(fā)絲的時間本來很短,無需一個彈指,而她卻仿佛過了十世那么漫長,不知為何,無數(shù)不相干的畫面飛快地略過眼前——
她看到了死亡般寂靜的三途谷,看到了自己滿手是血地挖著親人的墳?zāi)?,看到了竹林里光影闌珊中修長的身影,看到了吳萇撒了滿地血一般的紅豆,看到她猜滿了三次他的謎題而他殘忍地笑著說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妄言,她看到辛佑安哈哈大笑著說此生惟愿醉臥沙場……看到言若,輕輕嘆息著念道,“天下從來輕兩臂,世間何苦重連城?!?
許若然渾身一陣,仿佛醍醐灌頂,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通透。一切畫面皆如黑暗在黎明面前潰敗般迅速退散消失。她恍若一夢初醒,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天下從來輕兩臂,世間何苦重連城。
這兩句詩,說的其實(shí)是兩個故事。
其一,一位諸侯王為了失地的事情而憂心,他的大臣便問他:“假如有一本天書,拿著就可以得到整個天下,但卻要失去一只手臂,您要還是不要?”這個諸侯王說:“當(dāng)然不要。”這位大臣就道:“天下既然不如您的一只手臂,您又何必為眼前的事兒而不愛惜自己?”
其二則比較廣為人知。連城,指的便是連城璧玉——和氏璧。當(dāng)日和氏璧的主人為了讓世人知道這時塊價值連城的美玉,先后被砍斷了兩只腳,最后抱著無人能識的美玉在山下泣血悲嚎。
既然天下都比不上兩條手臂重要,世間又何苦去在意一塊美玉呢?
既然天下比不上那位諸侯王的兩條手臂,難道就比得上我的一根頭發(fā)嗎?
許若然心中忽然通透起來,仿佛悶熱的夏天開了一扇窗,南風(fēng)貫徹,屋內(nèi)的悶熱一掃而光,酣暢怡然。
天工璇還在大笑,許若然看了半晌,也低低笑了起來,進(jìn)而漸漸縱聲,與天工璇一起如瘋子般,在空曠的廢墟上歇斯底里的、瘋狂地笑著。
許若然只覺得此刻自己心情可與天高,仿佛二十多年來的塊壘已全部清除干凈。她沖天工璇一字一字道:“老人家,你這玉,我不換了?!?
天工璇看著她嬉笑:“噫~人們都說我是瘋子,我看你才是瘋子,你才是瘋子啊。這塊玉能換得整個天下,能造福全天下的人啊。”
許若然微微笑道:“天下于我何加?天下人于我又何干?”
天工璇歪頭看了她半晌,忽然又笑了起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邊說邊大笑地離開了。許若然看著他的背景漸漸遠(yuǎn)去,快隱沒在遠(yuǎn)處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依舊傳來他宏亮的聲音道:“何謂美玉?石之美者為玉,如今我已見天下無石不美,何處不是美玉?”
……
許若然說到這里,滿屋子的人都已經(jīng)聽得呆住了。誰都沒想到,那個“包羅萬象”的寶藏竟然是這樣的。
鳳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許若然:“后來他就這樣走了?”
許若然點(diǎn)頭:“后來他就這樣走了?!彼龂@息道:“用一根頭發(fā)去造福天下人——不為也。用一根頭發(fā)去得到天下最大的財富——不為也。王爺,你明白了嗎?這就是天工璇的寶藏。”
果然不能倉促,不改不知道,一改險些被粗稿囧死==+希望現(xiàn)在稍微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