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哥兒這個小先生當(dāng)?shù)暮苷J(rèn)真,原來先生是怎么教他的,他就怎么教了明沅,每日都要背誦,背完了還得告訴他一句話里說了哪些人哪些事。
明沅覺得有意思,背起來就跟念詩似的,夜里無別事,采薇采菽守了她做針線,她洗干凈了便躺在床上背《千字文》,字雖然對不上號,大概卻是知道的,連采薇采茵聽她背了兩三回,也能跟著念出幾句來。
“渠荷的瀝,園莽抽條。枇杷晚翠,梧桐蚤凋。”這一段是說園林四時事,明沅翻個身,兩個丫頭笑看看她,就聽見她又接著往下背,今兒該是輪到她們倆守夜的,怕小丫頭不知輕重,一個大丫環(huán)搭著一個二等的。
喜姑姑手里拿了個百子嬰戲小瓷盅兒進(jìn)來,還遠(yuǎn)沒到睡的時辰,只白天下雨,晚上便暗的更早些,她把小盅兒往小幾上一擱,沖明沅招招手:“六姑娘來。”
明沅坐起來,采薇給她穿了鞋子,喜姑姑開了盅蓋,里頭盛著血燕盞,泡在水里已經(jīng)是泡得軟了,松散開來,看著倒像是明沅原來吃的那種南瓜粉絲。
喜姑姑手里拿了雙扁頭的小銀著,遞到明沅手里,手把手的教她:“姐兒看見沒有,把這上頭的細(xì)毛挾起來。”
明沅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做了,她怎么也不是三歲小娃,筷子用的很好,不一時便在絹手帕上擦了好些個細(xì)碎的的燕毛。
喜姑姑見她挑的專心便道:“這是給明兒太太吃粥用的燕窩盞子,姑娘親手挑出來,足見得孝心了?!?
明沅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喜姑姑這話一說,幾個丫頭都點(diǎn)頭稱是,明沅手里還拿著銀箸兒,她這是被教導(dǎo)著拍馬屁呢。
喜姑姑只怕是為她挽回面子來了,睞姨娘到如今還關(guān)在院子里,卻沒因為她生了個兒子,就真能鼻孔望天,紀(jì)氏想要拿捏她,有的是法子。
紀(jì)氏管院子嚴(yán)的很,總歸睞姨娘那個兒子還在吃奶,連個名兒都沒起呢,在屋里呆著再平常不過,便是顏連章知道她在上房鬧了一出,叫紀(jì)氏禁了足也沒二話。
她倒是想要叫丫頭婆子傳信出去的,可過了儀門才是正院,便是管事進(jìn)來都得紀(jì)氏首肯,睞姨娘這點(diǎn)把戲,院里哪個不知道,只等著紀(jì)氏緩過神來再料理她。
有個這樣不安份的親娘,明沅在上房聽不到閑言碎語,外邊又怎么會不傳,統(tǒng)共就只有那么大點(diǎn)的地方,前邊吹風(fēng)后邊就跟著下雨了。
明湘不多口舌,明洛卻露出些意思來,她原來羨慕明沅屋里這許多好東西,等明沅說是借的,不歸自個和,她就抿了嘴兒不說話。
這回后宅有這樣的事,她看明沅總有些可憐她的意味,有一回還問她:“沅姐兒,你甚個時候回你姨娘的屋子里?”
喜姑姑皺了眉頭,紀(jì)氏病著不好多思多憂,這些事便收按下來不報上去,若按著原來,不獨(dú)張姨娘該罰,明洛也要罰著思過的。
明沅倒沒把這句當(dāng)真,把她抱過來又花力氣教養(yǎng)了那么些日子,就因為睞姨娘沖撞就把她貶回去,誰也不會干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
明沅沒想到后宅里面還有這樣的手段,喜姑姑只叫她挑了一會,就把盅兒交給采薇,采薇在紀(jì)氏屋里便是做這個的,坐在幾案前不一會兒就挑好了。
等第二天明沅跟了澄哥兒去給紀(jì)氏問安,紀(jì)氏便道:“今兒那燕窩子,是六姑娘挑的?”喜姑姑應(yīng)了聲是,紀(jì)氏便在里頭輕笑:“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明沅筷子用的好,還得過紀(jì)氏稱贊,握了她的小手說過句“倒是合適學(xué)琴的”,雖然那干燕盞先拿鑷子挑過毛,泡開了再送到她手邊,可說是她挑的,紀(jì)氏便知道定是出了力。
等明沅回了西暖閣,正房里就賞下來一套小衣裳,明沅自從睜開眼睛,在這里也見識過許多好東西了,她原來去古鎮(zhèn)旅游,見著小店里面賣的那些素面的手繡的旗袍裙子,標(biāo)價貴的離譜,可在這里不過是小丫頭們上身穿的,得些臉面的仆婦都不能穿那樣的料子。
可這套裙子明沅卻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做的,花樣圖案一閃一閃,還是喜姑姑摸了料子告訴她:“這原來是三姑娘穿過的呢,到年節(jié)時才穿的出客衣?!?
明潼的東西抬過來,箱子里頭就有這件衣裳,因著太華貴,采薇不敢留下,又還了回去,便是她留下來,喜姑姑也要送回去,再不能留給明沅穿,這樣價貴的衣裳,一套上裳一件下裙,光是造價便值七八十來兩銀子,尋常人家吃喝幾年還有富余的。
明沅才來上房,不好立時就跟明湘明洛兩個分別開來,表面上東西還是一樣的,只里子功夫做的更足些。
可這么一件裙子賞下來立時又不一樣,采薇拎起來給明沅比了比,還是大了些:“裙子得收一收才能穿呢。”就是收一收明沅也得到五六歲才能穿,紀(jì)氏當(dāng)著人賞了,心里卻還是有譜的,過兩年她可不就是上房里養(yǎng)大的姑娘了?
喜姑姑微微笑:“咱們姑娘有孝心,太太只有疼你的?!泵縻涞谝淮?,明白了乖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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