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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南暮春,細雨永遠不停?;逎幻鞯奶焐党脸恋貕合聛?,淡青色的海面上彌漫著整月不散的霧氣,風起時浪潮翻涌不盡,一時間濤聲滾滾,倒將那漫天的簌簌雨聲全都壓了下去。
一身黑衣的許寶姿立在飛機艙的門口,遙遙地眺望著雨中無盡凄清蕭索的海面,只是沉默不語。這個時節(jié)的海風尚有幾分涼意,十分清冷,當年她離開蓉島的時候,也像今天這樣下著雨。身側的保鏢撐起寬大的黑色雨傘,雨點密密地打在傘面上,有一種遲疑的忐忑。寶姿踏出艙門去,一步一步地走下舷梯,黑色緞面的細高跟鞋踩在機場的柏油路上,雨水飛濺起來,瞬間就打濕了絲襪。
早有大隊人馬等在停機坪上,為首的正是許家老宅的管家宗九。見到她下來,宗九立刻迎上前來,低下頭恭敬地叫道:“大小姐?!弊诰诺哪挲g與父親相仿,跟在父親身邊也有許多年,見到她本不必這般莊重,可見今時確實已經(jīng)不同于往日。數(shù)年不見,宗九也蒼老了許多,寶姿伸出手來,還像幼時那般喚他:“九叔?!弊诰烹p手握住她的手,聞言反倒將頭垂得更低,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大小姐節(jié)哀……如今老爺不在了,一切全仰仗大小姐做主?!?
她已經(jīng)有十年不曾回過蓉島,只覺得今日這潮濕的天氣格外陰冷,海風越吹越烈,冰涼的雨絲被冷風攜裹著吹到面上,更是平添了三分寒意,而濕氣漸漸漫上身來,幾乎要浸入骨髓,寶姿不由得緊了緊衣領。雨中默默侍立的一眾兄弟都是熟面孔,她一一看過去,認得大部分人都是父親舊日的親信。許家如今只是式微,并不曾分崩離析,舊年的生意和人手都在,算不得風雨飄零。寶姿鄭重地點一點頭,說道:“九叔辛苦了?!?
風勢緩和了一些,遠處洶涌的海浪聲也隨之低了下去,有嗡嗡的機械噪音響起,寶姿轉過身來,看見那小型飛機的后艙門緩緩打開,披著雨衣的工人將父親的棺木用雨布蓋好,小心翼翼地自舷梯上抬了下來。讀書就上んаITAňɡSんμщμ(海棠書屋),COΜ
十年前這架飛機載著母親與十六歲的她飛往歐洲,十年后卻只有她一個人獨自回來,帶著父親的棺木。
風徹底地安靜了下來,可是雨卻越下越大,連天色都慢慢地暗了下去,四下里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刷刷落下的雨聲。父親的棺木已經(jīng)被抬上了汽車,寶姿抬起頭,看見飛機艙門重新合起,一滴雨正猶豫地滾落到傘骨的金屬邊緣,將落未落,宛如一滴清淚。宗九站在她的身后,此時忍不住問道:“夫人不與老爺合葬?”寶姿搖了搖頭:“她不愿意。”
母親的一生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傷心故事。東南亞富商的幼女,在倫敦留學時遇見蓉島世家的公子,彼此情投意合,家世又門當戶對,兩個人一畢業(yè)就結了婚,母親帶著外祖父贈予的大筆陪嫁,跟隨父親回到蓉島生活。重病的祖父在不久之后去世,彼時只有二十幾歲的父親繼承了家業(yè),成為許氏的家主?;楹蟮牡谌?,母親在生下寶姿時出了意外,從此再也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