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風扇吱呀旋轉(zhuǎn),窗外蟬鳴鬧耳,教室里人聲鼎沸,但在下一秒,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語文老師推門而入,臉色不是很好。
對于任務繁重的高三學生而言,語文當屬六門主課里最親切的一門,尤其當教授語文的老師健談又風趣時,這門課的魅力就到達了一個頂峰。
江明一中的高三尖子班,剛好有一位這樣的語文老師。
這位老師全名趙寧成,年紀大概三十歲上下,畢業(yè)于名牌大學中文系,寫得一手極漂亮的毛筆字。在他的課堂上,寸寸光陰如梭飛逝,從沒有數(shù)理化的漫長,好像剛上課十幾分鐘,下課鈴就打響了。
可想而知的是,趙寧成人氣很高,他不僅在學生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也很受校方領導的厚愛和器重。
下午四點三十五分,趙寧成站上了講臺。
他左手翻著教案,右手拿著粉筆,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身形瘦高但很勻稱,像是老照片上的年輕人。
趙寧成說:“今天不上新課,拿出你們的月考試卷,我們來通過訂正題目,總結(jié)一下??碱}型?!?
臺下響起一陣翻卷子的聲音。
“我們倒著講,先講作文,”趙寧成道,“這次的作文題目叫做《拒絕平庸》,可以歸納到勵志類作文里,相信大家早有準備?!?
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作文分類。
“夏林希的作文得了滿分,”趙老師看向夏林希,“我們先來鼓個掌,再請夏同學給大家念一遍?!?
教室窗扇半開,吹進來一陣溫熱的風,班上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好比一曲熱烈澎湃的贊歌。
夏林希的座位在后排,許多同學扭過頭看她,等著她從原位站起,朗誦一篇滿分作文。
然而夏林希卻說:“對不起老師,我找不到我的試卷了?!?
趙寧成笑了笑,然后問:“你沒發(fā)到試卷?”
“我把卷子放在桌上,”夏林希俯身向下,抱起桌上的一摞教材,“結(jié)果它不見了?!?
趙寧成便道:“你再找一找,找不到就算了?!?
夏林希拉開書包拉鏈,把書包掀了個底朝天,座位上一片凌亂,唯獨不見她的試卷。
教室里安靜了一分鐘,就有幾個學生開始閑聊,聊天內(nèi)容無非是“你昨晚睡了幾個小時”,或者“你今天打算做多少題”,這種毫無意義的閑扯,多少能緩解一部分壓力。
當然更重要的是,比起兇神惡煞的班主任,趙寧成的脾氣好了十倍不止。在他的語文課上小聲說話,向來是一件被默許的事。
夏林希聽見同學竊竊私語,更希望下一秒就能翻出自己的試卷。
她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勁,和一顆勢必要做到最好的好勝心,原本單純一件找卷子的事,此刻已經(jīng)演變?yōu)楸仨毻瓿傻娜蝿铡?
夏林希把抽屜里所有東西掏了出來,一把堆在課桌的桌面上,發(fā)出一聲鏗然的重響。
整個教室陷入片刻的沉寂。
老師對好學生總是格外包容,趙寧成也不例外,他站在三尺講臺之上,面朝全班同學問道:“哪位同學看見夏林希的試卷了?”
大家紛紛搖頭說沒有。
“看來今天緣分不夠,”趙寧成說,“夏林希你可以先坐下?!?
夏林希抱起書包,坐回了原位。但她并未放棄,仍在低頭亂找。
趙寧成敲了敲黑板:“我們繼續(xù)剖析題目。我和大家說過很多次,寫作考的是什么?是抓住出題人的意圖,所以寫作文一定要學會分類,要準備自己的句子。而這次月考的作文,可以歸納為常見寫法的第三種,我曾經(jīng)給大家總結(jié)過……”
蔣正寒無心聽講,他看著前排的夏林希,不太明白好好的東西怎么能不翼而飛。
他用手指敲著桌子,側(cè)過臉望向窗邊,剛好對上陳亦川的視線。
教室內(nèi)共有四盞吊扇,分別懸掛在中軸線兩旁,地處偏僻的同學往往無福消受——比如坐在窗邊的陳亦川。
在這個炎熱的下午,他只能自己扇風,用那種厚薄適中的東西,創(chuàng)造一些流動的空氣。
陳亦川一邊用作業(yè)本給自己扇風,一邊對著蔣正寒露出一個微笑。
蔣正寒挑眉,順手將自己的答題卷翻了個頁。
語文答題卷共有兩頁,但是翻頁完畢后,蔣正寒發(fā)現(xiàn)他有三頁。
最底下的那一張,赫然印著夏林希的名字。
夏林希顯然練過硬筆書法,而且是很用功很刻苦地練過。她的字跡非常工整,也非常干凈,一撇一捺堪稱賞心悅目,一眼望去像是用鋼板刻成。
這樣出類拔萃的字體,加上引經(jīng)據(jù)典的內(nèi)容,幾乎是高分作文的標配。
有那么一瞬,蔣正寒想把這份試卷私藏。
但是蔣正寒是一個坦蕩的人,他自問沒有偷拿夏林希的試卷,更不存在什么偷藏。于是他準備把卷子還給夏林希,和她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可惜蔣正寒忽略了他的同桌張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