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也沒有看汪媽媽手中的方子,神色怏怏地道:“就照著方子去抓藥吧?!?
汪媽媽應(yīng)聲去了,李氏叫陳姨娘擺飯。沈穆清趁丫鬟媳婦設(shè)桌的時候把閔先生的事說了。
“老爺這么快就說了!”李氏有些意外,但隨即就高興起來,“那今天下午姑娘就去廚房看看吧?!?
沈穆清也沒有想到,沒想到李氏這么急切。
李氏就笑道:“穆清,你可別大意,別得不說,就是我們家吃的米,也不下七八種,哪種米煮飯香,哪種米煮飯糯,哪種米煮飯有嚼頭,可都是要認(rèn)清楚的。要不然,拿了銀杏白混作長腰米,這價錢上就隔著幾分……還有那油,什么是菜籽油,什么是茶籽油,什么是蜜香油,也都要分得清清楚楚才是……”
沈穆清以前就覺得做飯是個很復(fù)雜的事,現(xiàn)在一聽,頭更大了,但見李氏目光殷殷,只得迭聲應(yīng)好。
吃了飯,李氏留了沈穆清伴她午覺,到了下午寅初時分才醒,重新凈了臉,梳了頭,李氏讓翠縷拿了兩根蓮瓣銀簪,兩方湖州的挑線手帕,兩塊玉簪花肥皂,十二兩銀子,包好了,把進財媳婦叫了來,將東西遞給了她。
進財媳婦喜滋滋地給李氏謝了禮,又上前給沈穆清福了福。
李氏就笑道:“我可是聽說了,林家因你會做三百種泡菜,才同意你過門的——我們姑娘又不是去搶你的飯碗,你可不能給我藏私!”
進財媳婦滿臉堆笑:“太太放心,我會的做的菜,姑娘就會做?!?
丫鬟媳婦們都望著進財媳婦的大腳笑起來——自從慶安十五元年有女子裹腳以來,裹腳之風(fēng)越來越盛行。北方雖然好一些,但在江南,甚至男家到女家相看,第一樁要看的是腳,然后才是臉。
進財媳婦不以為然,也跟著笑:“那時家貧,顧得上嘴,哪里還顧得上腳?!?
林進財夫妻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是沈箴在四川布政司任左參政的時候買的。他們本也是有幾份薄田的人,獨生兒子林瑞春病了,把家資全賣了銀子與他醫(yī)治,后來生活無著,沈家想要請個灶上的婆娘,進財媳婦憑著一手好藝自愿賣身進了沈府。林進財跟著汪大總管,媳婦子在廚上服侍,兒子在花園守門子,因明敏機變,很得李氏的喜歡。五年前他十四歲的時候把他派到了沈家在杭州開的一家綢布店當(dāng)學(xué)徒,去年春天剛升了二掌柜。
李氏見大家哄笑,卻是眉頭一皺,想到了女兒那雙天足。
女兒六歲那年,請了人來給她裹腳,她滿院子的跑,把老爺引了來,她躲在老爺身后就是不出來,老爺看著她可憐巴巴的,說“等大些再裹”。過了兩年,人大了,越發(fā)有主見了,請來的婆子教她給打發(fā)了不說,還攛了閔先生出來說項,把老爺給說動了,這腳硬是沒有裹成……
看見李氏盯著自己的裙裾,沈穆清暗叫不好,忙挪了挪,想把腳藏到裙里。
卻是晚了,李氏又想起這樁心病來,臉上的笑意就淡了,吩咐一旁的汪媽媽:“進財媳婦以后就不用上大灶了,到我小廚房里當(dāng)差,也不用管茶水吃食,只一心教導(dǎo)姑娘就是?!?
滿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李氏為什么說變臉就變臉,汪媽媽忙應(yīng)了,帶著進財媳婦退了下去。
沈穆清心里是明白的。叫橙香換了李氏愛喝的凌云白毫,親手遞給李氏:“太太放心,我一定跟著進財媳婦好好學(xué),保證比她做出來的菜還要好吃?!?
李氏見她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想著這幾年她在自己身邊吃的苦頭和給自己帶來的樂趣,心里又是愛,又是怨。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接過茶盅喝了一口。
到第二天,沈穆清就開始跟著進財媳婦學(xué)做飯。
什么是連珠醬,什么是元靈醬,什么是紅螺醬,這些醬又是如何做出來的……什么是臘醋,什么是桃花醋,什么是白酒醋,這些醋又各用在什么樣的菜上……細(xì)細(xì)瑣瑣的事多得數(shù)也數(shù)不清。好在沈穆清學(xué)什么都很認(rèn)真,前世又在大酒店里進進出出的,因此很快就把這些食材都認(rèn)得個七七八八的了,開始跟著進財媳婦學(xué)怎么升火,怎么燒柴,怎樣控制灶上的火候。
沈月溶知道了,跟李氏說,也想跟著學(xué)學(xué)。
自從給沈月溶做了兩套衣裳以后,李氏又賞了她幾匹妝花料子,讓她給自己做幾件冬衣,想借著把她拘在屋里。誰知道,這沈月溶也是個人物,幾天就做了三件夾襖,兩件褙子,倒讓李氏吃了一驚,也有些不敢小瞧她。現(xiàn)在聽她這么一說,倒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攔她,只怕反而讓她輕瞧了去,便點頭答應(yīng)了。
沈月溶到了廚房,見沈穆清竟然拿了一個漏鐘擺在廚房里,看著漏鐘加柴火,不由笑道:“姑娘也不用這樣仔細(xì),就是嫁了,家里也有灶上的婆子……”
沈穆清笑了笑,冠冕堂皇地道:“既然太太讓跟著學(xué),怎么能隨隨便便糊弄了去?!?
實際上,她是因為以前讀書的時候只講書讀得好就行,家務(wù)事全不在行,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學(xué)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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