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墨問已經(jīng)將半碗粥喝了下去,把空了的碗遞過來,那意圖非常明顯。
遠山不動。木蓮眨巴眨巴眼睛,沒反應(yīng),百里婧推了她一把:“木蓮,去給駙馬再盛一碗粥來?!?
木蓮啊了一聲接過碗,順手放下鐵籠子,快步去了廚房。墨問唇邊的笑容似乎放大了一些,三月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臉側(cè),使得他原本平淡無奇的五官染上了些許暖色,將死灰般的蒼白遮住了不少,看起來倒像個尋常的佳公子。
百里婧注視著他的側(cè)臉,心道,倘若墨問不曾病弱,興許他的生活不會似現(xiàn)在這般無望,身為左相長子,就算不是嫡出,科舉、從軍孽路不能走呢?斷不會在這相府偏院茍活一生。
墨問似乎對籠中的胖兔子很感興趣,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穿過鐵籠的縫隙,逗弄起了它,可小黑素來怕生,除了她,木蓮,還有那個人,其余任何人的觸碰都會嚇著它。
果不其然,小黑見他的手指伸進來,嚇得直往鐵籠一側(cè)撞去,它吃得太胖,力氣很大,這一撞鐵籠子大力一歪,一彎凸起碟絲勾到了墨問的手指,“嘶啦”一下劃出一寸長的口子,血珠頓時滾滾而下。
百里婧來不及出聲阻止,這會兒忙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用雪白的帕子捂住了傷口,可是血珠越滾越多,很快將帕子染紅,血怎么都止不住,而墨問的臉色頓時煞白。
想起了什么,百里婧忽然將他的手指含進口中吮了吮,血腥味迅速在舌尖蔓延開來,卻絲毫沒有止住的傾向,那人教她的這種止血方法,對墨問竟是無用的。
百里婧抬起頭,急道:“遠山,快去請大夫!”
遠山仿佛后知后覺般轉(zhuǎn)身去了。
涼亭里一時間只剩他們二人,百里婧道:“忍一忍,大夫很快就來了,疼不疼?”她的雙手仍舊緊緊握著他的,壓迫著傷口止血。
墨問忽然將另一只手附在她握著他的雙手之上,百里婧正蹲在他身前,見狀,仰頭看向她,卻見他眉間溫柔,什么責(zé)備怨懟都無,仍舊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這般無悲無喜的笑容,與世無爭的眼眸,讓百里婧更覺愧疚。
鼻端聞得血的味道,眼前大片的鮮紅……百里婧忍了許久,終于掙脫墨問,跑開兩步遠,扶著紅漆的柱子干嘔起來,明明什么都吐不出,卻像是要把心肺都嘔出來。左手腕又開始,淋漓的鮮血在腦中揮之不去,越流越多,那畫面仿佛才昨日發(fā)生的一般……
墨問的眉不可察覺地蹙起,盯著那方纖瘦的薄紅背影瞧了許久,忽地眼眸一閃,罔顧指尖潺潺流出的溫?zé)嵋后w,他倏忽起身,長臂一彎,適時在她倒下之前接住了她。
那般囂張跋扈且一身好功夫的婧公主竟渾身,纖瘦的腰身不盈一握,不過一會兒,她的神志恢復(fù)了清明,強擠出笑意道:“對不起,我有點……怕血。”
墨問抿唇,怕血?皇家秋獵上拔得頭籌的婧公主居然會怕血?
百里婧離了他的懷抱,反而變成那個攙扶他的人,多么可笑,兩個同樣生著病的人怎么可能相互扶持?墨問病了身子,她病了心。
遠山很快叫來了大夫,將失血過多的墨問帶回就近的新房里診治。大夫嗔怪地對百里婧道:“駙馬爺?shù)纳眢w不好,尤其患有失血之癥,一道小小的傷口都不易止住血,婧公主日后可要細心照料才是啊。”
木蓮手里拎著那個鐵籠子立在一旁,心道,小黑本來就怕生,就算駙馬的手指沒有被鐵絲劃破,也會被小黑咬破,誰讓他亂伸手!
大夫走后,百里婧靜默了一會兒,輕吐出一口氣,淡淡道:“木蓮,將這兔子扔了,我不想再看到它?!?
木蓮大驚,將鐵籠背到身后:“婧小白!小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