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設(shè)下的七日流水席總算忙完,四公子墨譽來請百里婧去前廳,商量第九日的回門之禮。
公主下嫁與平民百姓不同,普通女子出嫁三日回門,千金之軀卻取“九”這個高不可攀的數(shù),以示身份有別。
墨譽作為左相的第四子,也并非正室所出,可難得左相對他十分喜愛,連父皇母后都常??滟澦犯窠^佳,一表人才。不過,雖然他與百里婧同歲,因為幼時的某些原因她跟他并不相熟,再加上后來她在鹿臺山上呆了四年有余,所以,百里婧對墨譽的了解不過止于長輩的贊譽。
“大嫂,在相府中可住的慣?”墨譽邊走邊問道,翩翩少年眉目干凈,嗓音清朗。
百里婧笑了笑,若她答不習(xí)慣,難道相府中人會為她另謀住處?左相的二媳婦三媳婦表面對她恭敬有禮,背后卻拿她當(dāng)笑話一般肆意談?wù)摚阋娝倮镦旱拿曇呀?jīng)破敗到何等地步。墨譽雖然只字未提,可保不準(zhǔn)他心里沒有這般想過。真小人和偽君子,誰比誰更高尚?
墨譽又接著問道:“大哥呢?大嫂今日可去探望過他?”
百里婧眼中涌起嘲諷之色,淡淡笑道:“不曾?!?
木蓮走在百里婧身后,聽到這話,偷偷伸出手扯了扯墨譽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問了。
墨譽微微偏頭瞧了她一眼,劍眉挑高,他的雙手本來就背在身后,見狀,不動聲色地將木蓮的手給拍掉了,繼續(xù)道:“大嫂既然和大哥已是夫妻,為何卻對大哥的衣食住行不聞不問?哪怕大嫂貴為公主,我大哥病弱不堪,此舉也甚是不妥吧?!”
百里婧徹底被墨譽挑起了火氣,她向來驕縱,如果好言相勸倒還好,硬碰硬她絕對不會給人面子,遂停下腳步,睨著墨譽冷笑:“你想說什么?不用遮遮掩掩,盡管說便是。”
木蓮急壞了,前兩天她才見識了墨譽的倔脾氣,若換作從前的婧小白,她也許還能拉的住,現(xiàn)在是半點法子都沒了,只能看他們劍拔弩張。
果然,墨譽也冷笑起來:“堂堂大興國公主,拿一個虛弱的病人當(dāng)靶子,這種事你怎么做得出?婚姻當(dāng)以兩情相悅為前提,你事事都要爭強好勝,一時斗不過便出此下策,于我大哥公平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為什么偏要找他來糟蹋?”
兩人正好停在飛鴻池旁的海棠樹下,不遠(yuǎn)處有木匠和石匠在修涼亭內(nèi)斷裂的木欄桿,有些許嘈雜。微風(fēng)拂過,早春的垂絲海棠一片一片地飄落下來,落在百里婧如緞般的黑發(fā)上,又飄飄揚揚地落下去,掉在墨譽腳邊,安靜無聲。
木蓮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話都不敢(插)。
墨譽字字如刀,正好扎在百里婧的心尖上,百里婧一時啞口無言。
可不是么?婚姻以兩情相悅為前提,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墨譽口中所謂的婚姻,她如果能想得那么透徹,想到自己死去碟石心腸還有內(nèi)疚的一天,她怎么會選擇墨問這個病秧子?
木蓮以為百里婧會氣得跳起來,可沒想到,片刻的沉靜之后,婧小白的脊背卻越挺越直,下巴微微揚起,帝國公主慣常的傲慢逐漸顯現(xiàn),不屑地笑出聲來:“墨譽,你應(yīng)該打聽過我的惡(性),我本來就輸不起,天下那么多男人,我就愿意糟蹋他,你……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