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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周希圣,車間里的工程師。”周希圣微微頜首算做打過招呼。
郝春悄悄打量了他幾眼,早就聽聞過他的大名,年輕清雋,有才華,技術(shù)過硬,為人作派規(guī)矩,前程一片光明,有很多姑娘來這個(gè)廠子做工,也不排除有他的原因。
三人走出廠區(qū),除夕下過一場大雪,這幾日因?yàn)檫^于晴朗,雪融化的很快,郊縣的街道沒有上柏油,皆是土路,如今成了一洼洼的泥漿水,郝春腳上穿一雙新白色小羊皮的靴子,看著前面有個(gè)男人步履啪嗒啪嗒,足底帶起的泥點(diǎn),密密麻麻都甩到屁股上了。周希圣提議走過一條街有家新開的面館,都知道,新開的店價(jià)格會(huì)優(yōu)惠,份量乃至滋味也是格外足的。郝春有些躊躇,不好意思拒絕,暗忖就豁出去,卻聽馮梔笑道:“你時(shí)間緊,天也寒冷,在那家隨便吃一些罷?!彼钢鴱S門右側(cè)一爿小飯店,不用走路,價(jià)格貴,味道也一般。
周希圣自然想不到旁的,他看馮梔穿件淺藍(lán)色舊棉襖,雖圍了圍巾,但還是顯得單薄,遂應(yīng)聲好。
郝春感激的看了馮梔一眼,暗松口氣。
小飯店里擠滿人,他(她)們站在門邊等了會(huì)兒,總算有桌吃完離開,趕緊過去坐下,桌面一片狼藉,跑堂匆匆過來遞菜單,一并收拾,卻是馬虎,用油膩膩的抹布抹了一遍,還是漏了一根青菜殘葉沒擦掉,他沒看見,也可能是裝的,只是不停催促:“客人要吃甚麼?快點(diǎn)了!快點(diǎn)了!”
周希圣點(diǎn)一道雪菜蒸黃魚、青菜炒面筋,問郝春想吃甚麼,郝春笑說在減肥,有青菜就可以,他迅速打量她一下,不予置評(píng),又問馮梔。
馮梔看見墻邊用繩子掛著一大張黃澄澄的肉皮,炸得很干,鼓囊起泡,看著很好吃,道:“要麼弄個(gè)三鮮湯,肉皮,蛋餃和木耳?!?
周希圣又要三碗米飯。
等待上菜的檔兒,周希圣從口袋里掏出小瓶藥膏遞給馮梔,又淡笑地指指她右耳朵。
馮梔也笑了,她右耳朵生了暗紅的凍瘡,扭開蓋子挖了點(diǎn)涂著:“天冷不覺得,這兩日氣溫轉(zhuǎn)暖,就開始又癢又腫的?!?
一股子樟腦味兒四散開來,郝春拿著紙?jiān)诓磷雷?,聽得道:“我這趟是在上海姑姑家過年,那邊沒有落過雪,天氣一直很暖和,棉旗袍外添一件坎肩就可以過冬了?!?
“真的麼?”馮梔把凍瘡蓋子扭緊還給周希圣,周希圣不要,她便拿在手里把玩。
郝春還在說:“是真的,你去上海一趟就知我所言非虛?!?
馮梔沒有答腔,周希圣看看她的臉色,岔開話問:“妮妮昨晚又發(fā)燒了?”
馮梔歪頭看他:“你怎知曉?”周希圣道:“昨半夜里聽見她哭得厲害!”他們是上下鄰居,樓板搭的房間隔音差,但勝在離工廠近,且租金便宜。
馮梔有些歉疚:“吵到你和伯母了。早晨燒倒退掉,就是精神懨懨的,奶也吐了,我同伯母說,若再燒起來,就趕忙送醫(yī)院去?!?
郝春細(xì)聽他(她)們說話,大致明白了,原來馮梔有個(gè)一歲多的女兒,身骨羸弱總是生病,她要上班掙錢,白日里托付給周希圣姆媽照顧,晚間就自己帶,煞是辛苦。
暗忖怎麼不見她提及自己的丈夫,卻也乖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免得問了戳到人家痛處反不禮貌。
恰跑堂過來上菜,把滿滿一碗米飯放她面前,郝春笑著搖頭:“太多了,我哪里吃得完呢?!?
周希圣接過她的碗往自己碗里撥,直到剩余淺淺的底,才聽她講可以,不由微皺眉宇,馮梔也感覺她吃太少了,舀了一碗湯,挑了好些肉皮蛋餃給她。
郝春還是一勁兒擺手拒絕:“太油膩呢,我吃青菜面筋就好。”
周希圣心底煩她,遂朝馮梔看去:“你自己吃,不要總顧別人。”又挾起一條黃魚到她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