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微一哂,看都懶得看她了。
宮人照例試過了毒,裴昭舉筷用了幾口,見裴瑯不動彈,忽抬頭道:“王叔不喜歡這碗箸?”
原本裴瑯既然要來蹭飯就該有一分蹭飯的樣子,卻干坐著不動手,擺明了是給人看臉色。佳期心中腹誹,盥了手,抿了半羹粥,權(quán)作未聞。
裴瑯倒也不見外,向青瞬微微一笑,吩咐道:“上次的銀雪面可還有?”
他這么一笑,一臉兇戾氣息都無影無蹤,只是眉眼烏黑發(fā)亮,唇角上挑,挑起一個不大明顯的酒窩,就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貴氣囂張的少年金吾衛(wèi)似的。
耆夜王裴瑯當(dāng)年是長京擲果盈車的美少年,帶著金吾衛(wèi)大搖大擺走一圈集市,能硬生生攢出半個月的軍餉來。
——可惜世殊時異,那鋪張自得的少年早就性情大變,如今闔宮上下最招人怕的就是他,青瞬非但沒看出什么潑天美色來,還憑空生了半兩雞皮疙瘩,當(dāng)即把頭一低,應(yīng)了一聲出去叫面。
裴昭皺了皺眉,裴瑯已笑出了聲,“蹭陛下一口面,陛下有這般不情愿?”
裴昭臉色未變,搖頭道:“王叔盡揀費(fèi)事的玩意?!?
裴瑯瞟了一眼佳期,見她低頭只管吃粥,笑道:“不費(fèi)事做什么?陛下人住宮中,有所不知,這天還未大亮,臣若是即刻就回,恐怕府里的廚子還未起,臣自小雖不比陛下嬌生慣養(yǎng),餓壞了腸胃卻也麻煩。”
此人尖酸刻薄慣了,裴昭性子溫和冷淡,最煩事端,平日聽了這些話,都當(dāng)沒聽見,今日卻提唇笑了一下,四平八穩(wěn)道:“王叔嫌朕上朝敷衍,那就直說好了,做什么夾槍帶棒?”
佳期看他一眼,見他笑意只在唇邊,絲毫未達(dá)眼底,猜度著大約是朝上又有什么不愉快,不由心里打鼓——裴昭雖然大了,可坐在精瘦頎長的裴瑯身邊,顯見得是個文弱少年,尤其佳期知道裴瑯昔日刀下亡魂無數(shù),今日權(quán)傾朝野,更是誰見誰怕。
裴瑯今日倒好脾氣,揉揉眉心,像是家中小輩難纏似的無奈,笑道:“這可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臣冤枉。何況這朝也是陛下的朝,哪輪得到臣子來嫌?”
佳期低頭吃粥,在心里默默寫了“無恥”二字,力透紙背。未等裴昭回話,她已經(jīng)抬起頭來,指節(jié)無聲地叩叩桌面,“陛下,君子端方?!?
顧佳期覺得自己偶爾運(yùn)氣也好,裴昭自十歲起承她庭訓(xùn),竟當(dāng)真死心塌地將她當(dāng)做太后恭敬,當(dāng)下“是”了一聲,當(dāng)真不再理會小人裴瑯。
銀雪面也上來了,裴瑯拿起筷子,佳期卻突然吩咐道:“試。”
試毒的宮人忙走上前來,“王爺?”
試毒原本是極尋常的,尋常得就像用鼻子呼吸一般,但缺了這個尋常,日后有什么差錯就說不清,所以裴瑯若是因為這個生氣,實在是很沒道理。
但裴瑯盯著她,一邊不動彈,一邊仍死死霸占著那碗面。
佳期行得端坐得直,任由他看,不怕他把自己盯出個窟窿來。最終裴瑯敗陣,冷笑了一聲,向后一靠,翹起腿來,讓宮人把銀筷子伸出來。
佳期對裴瑯?biāo)貋硖岱?,裴昭也看慣了,放下碗箸出去找人牽馬來喂。大約是因為自小被關(guān)得嚴(yán),裴昭性子冷淡,只對眨著大眼睛的小馬有幾句體己話說,可惜御前的金吾衛(wèi)將他看管得嚴(yán),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