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面冷,倒乏人認真敬酒,反倒是裴瑯天生熱鬧,一手握著酒爵四處灌人,猶如一只風(fēng)卷殘云大蝗蟲,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后宮妃眷落座在后頭,并不見前頭的人,只有貴家命婦帶著姑娘們來敬酒。王太妃坐在佳期身邊,低聲道:“月圓人團圓?!?
佳期與她輕輕一碰,心不在焉。李太醫(yī)大約早就處置了,外頭的人并不知道裴昭壓下的消息,連裴瑯都不知道。佳期自己也覺得一點小傷沒什么,一仰脖便將甜酒飲盡了。
裴昭辦事妥帖,雖與她說了不忙選妃,但若當(dāng)真嚴防死守,外頭難免以為是太后和攝政王一路,成心壓著皇帝。裴昭十分周到,大概怕外頭亂傳,是以京中數(shù)得上名號的士女也都到了宴上,都是風(fēng)華正盛的小姑娘。
佳期自問也不過大她們四五歲,倘若脫了這身沉甸甸的衣裳,旁人未必看得出有什么差別。可眼下卻是她坐在上首,那些人一個個躬身來敬,柳腰一彎,便憑空劃出一道銀河來似的,叫佳期知道自己與她們不一樣。
入夜流光四散,空中氤氳著甜酒的清芳。
裴瑯過來敬酒,他生母早逝,他自己少年時雖不得皇帝寵愛,但仗著性子討人喜歡,手腳功夫又好,在金吾衛(wèi)里混著,在宮中橫行霸道,不知掀了多少宮宇的琉璃瓦,是以對他而言,在座的倒都是熟面孔,進來便先將老太妃們依次敬了一圈,現(xiàn)在也只有這些糊涂人不怕他了。
佳期近日睡個不停,眼下已有些困了,扶著額角一下下打瞌睡,王太妃笑著碰她:“你才多大?倒比我們還要嬌貴?!?
佳期偷偷揉了一下胸前的傷口,正待腹誹,裴瑯已轉(zhuǎn)過來了,噙著笑,向她微舉了一下酒杯,道:“太后娘娘萬安?!?
明亮的燈光打在他俊俏鮮明的臉上,佳期一時有些眼花,總覺得似乎猶是少年時,不由得也一笑。
他今日穿了正經(jīng)袍子,玄黑腰帶轉(zhuǎn)著眼花繚亂的銀線紋束到腰后去,寬肩拉開,身姿筆挺,看著像個正經(jīng)人。但其實裴瑯自回長京攝政,已極少碰那些黑甲短打了,王太妃卻有近一年沒見過他,奇道:“喲,小王爺這是轉(zhuǎn)性了?”
佳期酒氣上涌,有些暈乎,正待要笑,卻見他身后閃出一個盈盈窈窕的人影來,并不下跪,只沖她一拜,“小女朱紫庾,見過太后娘娘,見過太妃娘娘?!?
她咬字吐息極特別,聲線似是纏綿,語調(diào)卻利落果斷,一抬起頭來,果然是颯爽清麗的一張面孔,眉痕猶長,單是眉眼便深情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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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H即將上線,各位愛妃稍安勿躁
紫庾
裴瑯還肯把人帶給她看?佳期受寵若驚,生怕招待不周叫裴瑯搓火,忙叫朱紫庾上座坐在自己身邊。
大約裴瑯跟她說了什么,朱紫庾敬了酒,卻稍別過身,將佳期的酒杯一傾。淺青的酒液悄無聲息落了一地,她沖佳期微微笑了一下,“王爺說過,太后量淺?!?
不知裴瑯是怎么說的,大概不是“她發(fā)酒瘋”就是“她被人下了藥”,總之朱紫庾像是十分歉疚似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嬌俏的梨渦,彎卷睫毛顫顫動了動,盛著幾束搖曳的光明。
佳期怔了一下,連忙偏回頭去。大概她神色不對頭,裴瑯剜了她一眼,又泰然自若向眾人道:“時辰不早,本王先回了?!?
大概朱添漫也擔(dān)心女兒,畢竟裴瑯聲名在外,不是善茬。朱紫庾起身道別,跟他一起回了前頭去。
他這么一走,佳期如夢方醒,這才想起裴昭,她不讓裴昭貪杯,前些年一貫是她出面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