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繞過曲折游廊,從邱老太君所住的持云院往錦繡院走。等她穿過錦繡院的角門,立刻又兩個仆婦迎上前來,替劉嬤嬤拍了拍衣裙,撣掉也許并不存在的灰塵,這才后退幾步,笑著給她見禮。
“劉嬤嬤才回來,夫人已經(jīng)等你好一會兒了呢?!?
劉嬤嬤微微點點頭以示謝意,站在廊下在腹內(nèi)將自己要稟告的話打了個腹稿,方才掀開簾子進了正房。
“夫人。”
錦繡院正房的臨床大炕上鋪著猩紅絨毯,設(shè)著大紅金線鳳凰靠背,炕兩邊放著一對桃花樣式的螺鈿漆幾。一個穿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襦裙的婦人正靠在靠背上,枕著一個石青色金線鳳凰的引枕。她的腳下放著一個蒲團,上面跪著一個丫頭,正拿著美人拳輕輕地敲著這貴婦的腿。
這婦人的面貌姣好,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周身都透著一種溫柔的氣息,說話時也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老太太怎樣?可能起身了?”
“回夫人的話,奴婢這次過去沒有見到太夫人……”
“怎么?老太太身子不好?”炕上的婦人正正了身子,臉上全是擔(dān)心的神色。
“和以前一樣,太夫人說看見人影就頭暈,不想見人。但見持云院里上下的樣子,太夫人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笨簧系膵D人松了口氣。
“不過……”劉嬤嬤頓了頓,又說,“太夫人好像沒有維護銳少爺?shù)囊馑?。?
信國公夫人方氏臉色一白。
“老太太沒有替銳兒求情?”
“沒有,太夫人派香云出來傳話,說是‘不要教訓(xùn)的太過,否則要說我得理不饒人了’,并沒有說該如何對銳少爺進行處置,看樣子太夫人的氣還沒有消。”
“我的兒??!他還是個孩子,怎么受的住府里的鞭刑!我還特地壓住前面,讓老爺容我去和老太太求個情,老太太怎么就這么狠心……”方氏掏出臂釧上掖著的手帕,擦著眼淚。
“奴婢覺得,這次還想像上次那樣輕輕揭過是不可能了。太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這次暈厥了兩天兩夜,連宮里都派人來問過了。如果公府里一點動靜都沒有,被參‘個治府不嚴(yán)’是跑不掉的。更何況夫人您的娘家又是……”
“我知道了?!狈绞夏四ㄑ蹨I,臉上透出無奈的神色來?!安荒芙o父親添麻煩?!?
“夫人還是不要太傷心了。家中上下還全靠夫人主持呢?!狈绞仙磉吽藕虻难诀咧槔C換過方氏手中的帕子,抬頭安慰道。
“雖說銳兒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我看他和銘兒是沒有兩樣的?,F(xiàn)在銳兒闖了這樣的大禍,是我管教無方,怎么能讓我不自責(zé)呢?!狈绞蠂@息著說,“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連老太太都給氣倒了,一定是那些小廝們教唆的,回頭統(tǒng)統(tǒng)都給趕出府去!”
劉嬤嬤不發(fā)一言,只是垂著頭立在那里。
加上這波,都已經(jīng)換了四波小廝了。府里的家生子一聽說要給銳少爺招小廝,都恨不得將自己家兒子腿給敲斷了才好。
“行了,你去辦差吧?!狈绞祥]了閉眼,“劉嬤嬤,吩咐哪個小子跑一趟前面,和老爺傳達太夫人的話,務(wù)必要讓老爺看著點,別讓那些家人打重了!”
“是?!?
祭祖廳里,信國公聽了太夫人和方氏的傳話,終是沒有下狠手,只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用鞭子輕輕抽了幾下就算了。就連圍觀的族人和其他下人都在私下里悄悄議論,說國公老爺這是心慈手軟,對銳少爺這樣的紈绔子弟就應(yīng)該好好的教訓(xùn)一頓才是啊。
相比之下,信國公和方氏的兒子李銘雖然才七歲,卻比嫡長孫李銳要有氣度的多。聽說已經(jīng)在讀“四書”了。
眾人看著明明只是擦破了點皮,根本算不得什么重傷,卻依然哭的鬼哭狼嚎的李銳被下人抬回去,心中都嘆了口氣。
這位小時候還是請了鴻儒親自開蒙的,怎么就差這么多呢?
“太夫人,您多少吃點吧?!睙熢贫酥⒅u絲粥的瓷碗,連聲的哀求著?!澳F(xiàn)在身子還比較虛弱,太醫(yī)囑咐了不能吃太過油膩的東西。這粥是看起來清淡了點,但味道一點也不淡,您就吃幾口吧?”
顧卿將臉對著床里,一言不發(fā)。
她決定絕食死。
這個叫煙云的小姑娘已經(jīng)求了一個多小時了,裝著雞絲粥的碗也換了好幾次。她覺得“絕世而亡”對自己真是折磨,才餓了三頓,肚子已經(jīng)咕嚕咕嚕叫了,胃里也火燒火燎的??墒撬€要閉著眼睛,裝作聞不到那雞湯傳來的鮮美氣味。
那些絕食而死的勇士們當(dāng)初是怎么忍下來的啊?
她倒是想選擇其他死法,別說敢不敢的問題,這么多仆婦丫鬟之類的圍著,就連如廁都有人盯著的,她一點尋死的辦法都沒有。
誰說金簪的尾巴都是尖的!她換了好幾個都是圓頭!